“高仆射说得不错，此事除你之外，再无他人可为！”高熲对面的杨素也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对斛律云颔首微笑道。
“高大人，杨大人，你们这不是为难我么。”斛律云一脸的苦相，愁眉苦脸的对杨坚说道：“皇上，微臣手下的那班人以前都是泼皮无赖，那心可是野惯了的，现在虽然已经被召进内府，不过身上的江湖习气也只是略微收敛，很多东西仍需训练。让他们这些还未成气候的密谍处理此事，难免不会打草惊蛇，微臣心中实无把握，还望皇上三思。”
“无妨！”杨坚很大度的一摆手，看着斛律云循循善诱的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朕虽然对这训练密谍之法不甚了解，不过想来应该与军中练兵之法相似。这练兵嘛，不管平日里训练多么努力，若是不上战场不见血，仍旧不算精兵悍卒。爱卿手下的密谍已训练了一些时日，正好借此事验验效果如何，爱卿放手去做，此事不论成败，朕都赦你无罪就是。”
高熲看斛律云还要争辩，赶忙插口道：“小国公莫要推辞了，正如陛下方才所说，你所述的那些密谍训练之法，不论说起来如何，毕竟也要经过一番验证才知其好坏，否则也不过只是纸上谈兵耳。此事交给你去做，若是有所差漏，也易于弥补，此时发现错漏，总比上了草原在突厥人的地界上发现好吧，到那时候若出了问题，恐怕现在所行的诸多准备都会功亏一篑了。”
斛律云张了张嘴，看看众口一词的三人，只能无奈的答应了下来。对于这训练密谍，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很多东西都是照着前世的一些书本和影视资料上关于现代间谍的训练方法生搬硬套，要说里面没有什么硬伤，那是不可能的。既然自己都知道这里面有硬伤，那他自然要想办法弥补，这些日子到处找寻人才便是为了此事，谁想时间不等人，这人才还没找到几个，任务就送上门来了。
罢了，丑媳妇总得见公婆吧，前世的时候有句话说得好：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现在多摔几个跟头，自然能发现一些问题，也能少走些弯路，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正好这舒国公和自己结了不小的梁子，若是能靠着此事把他扳倒，倒也正好一劳永逸。
斛律云边走边想，不多时便行到了宫城之外。他得了个烫手的山芋，哪还有时间在宫里面陪那三个闲人聊天打屁，心中拿定主意之后，连那些人才都顾不上跟杨坚要，便匆匆的往家中赶去。
他此时又哪里知道，就算没有这件事情，杨坚和高熲也会找一些事情让他来做，以验证那些新奇的听都未听说过的密谍训练方法是否有效。虽然他舌啖莲花，将训练密谍的方法说得头头是道，可是这件事情毕竟相关大隋的国运，身为皇帝的杨坚和首辅的高熲不可能不慎重处置。
斛律云一路赶回府中，刚下车便着人到利人市将正在那里“体验生活”的燕飞和军师李珂他们找回来。他自己则眉头紧锁的向后宅行去，回到内书房，在丫鬟的伺候下换了身常服缓了口气，这才让人到偏院请刚刚散朝回来的高励和高士廉到后厅用膳，他现在手里可用之人太少，这个高士廉大小也算一个名人，怎么说也得要到手里。
他端起桌上婢女刚刚奉上的温茶，却没有丝毫兴趣品尝。用手揉了揉因为皱眉思考而有些僵硬的脸颊，这才起身朝后厅行去。若是有心人观察的话，会发现他的双眼虽然直视前方，却没有任何焦距，就这么一路走一路想，刚转过一道月亮门，就与一具馨香的肉体撞了个满怀。
“哗啦！”
“哎呀，这是谁呀，走路怎么不看人！”
不满的娇嗔和柔软的触感将斛律云从思考中惊醒，他低头向地上一看，只见一身青色道袍的双儿闭着眼睛揉着屁股大声的抱怨着，身边的地上倒翻着一个大大的漆盘，边上各种药材和药石散落一地。
因为在撞人的时候斛律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根本没有下意识的闪避和停顿，所以这一下撞得可是结结实实。双儿被撞得一个屁墩坐在地上，疼得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她泪眼朦胧的坐在地上呻吟了几声，刚准备起身喝骂，便看到一个大大的手掌伸到自己眼前：“实在抱歉，我刚才边走边想事情，没注意到你过来了。”
“恩？少爷！？”双儿顺着大手朝上看去，惊喜的叫了一声，接着便嘟起了小嘴儿。她扯着斛律云的手站了起来，一边拍着道袍上的灰尘，一边有些不满的问道：“少爷最近很忙么？怎么连到丹房看看的时间都没有？”
“啊？哦，是啊，最近事情有些多。”斛律云搓了搓手指尖那滑腻的触感，笑着答了一句，矮下身子将漆盘翻过，将药材收拢起来放进里面。
“再忙也得抽点儿时间过来看看啊，毕竟我...毕竟我师尊他老人家是世外高人。现在专程留在这里给你开炉炼丹，你要是不闻不问，难免遭到外人诟病，对你的名声不利。”双儿心里一急，杏核眼一翻，找了个自认为合适的理由埋怨道。
斛律云掬起一捧药材放进漆盘，抬头道：“知道啦，我本来是想咱们都是自己人，就没有顾忌那么多繁文缛节，对了，丹药炼得如何了？还算顺利吗？”
对方的一句“自己人”又让双儿燥了个大红脸，她有些害羞的低下身去，也帮着收拾地上的药材，嘴里随口答道：“还好啊，师尊他医术高超，丹术却也不差，十炉差不多要成六七炉的。要不是从青阳冠临时借来的这个丹鼎不是很趁手，应该还能再好点儿。”
她顿了顿，如蚊讷一般喃呢道：“对了，你若是真的忙，便自去忙吧，师尊那里，有我替你孝敬着便是了。”
斛律云虽然活了两世，这感情经历却是一片空白，对方这小小的弦外之音他又怎能注意到，只是点点头便带过了。他看着一地的药材，忽然问道：“对了，双儿，你们炼了这么久的丹药，大概炼了多少颗出来。”
“那怎么数得清。”双儿笑了一声，解释道：“师尊每次开鼎炼丹差不多都得两三日，两炉之间还得歇息一两日，这近月的时间，也就开了十炉而已。这里面真正炼成的有六炉，一炉可得二百余粒，加起来当有一千三四百吧。”
满地的药材看起来虽多，不过在两人的努力下不多时也就都归整好了，双儿从自己道袍的大袖中掏出一方锦帕给斛律云净手，自己则小心的端起漆盘，招呼道：“少爷，你忙你的去吧，双儿要到师尊那儿去了，今日午后，还要再起一炉丹呢。”
“好，路上小心点儿，这锦帕我回去洗干净了再还你。”斛律云拿着手里已经成了黑色的白绸锦帕，有些不好一丝的讪笑道。
“恩，不用还了，你出门在外随身也不带个东西净手，怪粗心的，这锦帕你留着用便是了。”双儿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转身边走，行出数步，忽然转头道：“对了，这些日子我一直跟着师尊炼药，也颇有心得，再过几日师尊便要让我试着自己炼一炉，你若是得出闲暇，就过来看看。”
“好！到时我一定到！”斛律云点点头，郑重的承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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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过后，斛律云带着一脸跃跃欲试的高士廉，匆匆向后宅的一个僻静偏院行去。午时的家宴宾主尽欢，酒过三旬，斛律云便顺势提出要征辟高士廉为己用的想法。高励是前朝旧臣，现在虽然已经官至刺史之级，可是毕竟是亡国之臣，再想高升难上加难，而斛律云则不同，他满门被北齐后主所害，本身又为大隋立下战功，可谓前途远大。不论是从双方的关系，还是自己儿子将来的前途上，高励都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便欣然同意了下来。
组建右内府的事情属于极度机密，不能为外人所知，所以斛律云现在每次和燕飞他们议事的时候，都会专门到这后宅的一处偏院之中。负责这一片区域的全是胡姬营的姑娘，鸣哨暗哨齐备，而且对斛律云忠心耿耿，根本不用担心秘密泄露。
他带着高士廉推门而入，两个游商打扮的小贩早已在内等候，正是燕飞和李珂。两人向斛律云见礼之后，便朝跟在身后的高士廉见礼，后者有些倨傲的跟二人拱了拱手算是打了招呼，然后直接便坐在了斛律云左手下的首位上。
李珂眉角抖了抖，看来看那本来属于自己的位子，心里暗叹一声，跪坐于次席之上。
“诸位，今天我叫大家来...”斛律云坐在主位上，尽量简略的将今天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和皇上的意思叙述了一下，这才问道：“现在皇上将这件事情交给了我们，这是咱们右内府组建以来的第一次行动，一定要慎之又慎。好了，大家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燕飞认真的思量了一阵，这才挺直腰杆开口道：“大人，从诸位大人所说的情况来看，舒国公和几位大员应该是在府外的一处隐秘之所密会，大兴城如此之大，兄弟们所能控制到的地方不过十数坊，其他地方咱们人手不够，根本顾及不到，又如何去查？”
坐在首位上的高士廉呵呵一笑，胸有成竹的道：“根本无需去查。”
“哦？此话怎讲？”他下手的李珂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眼，有些不服气的问道。
高士廉瞥了他一眼，继续道：“从今日朝会的情况来看，这些人同时发难，根本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照此说来，他们今日一计不成，必不会甘心失败，如此，便是我们的机会。”
“你是说，追踪？”燕飞很容易便领会了他的意思，紧接着问道：“可是只那舒国公在大兴城中便有四五做府邸私宅，更不论其他朝廷大员了。他们密会之时，定会隐秘行事，而且多是乘车而行。光靠我们这点儿人手，想追踪，恐怕很难。”
坐在上手的斛律云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遍布四海的“天下第一大帮派”，顿时有所得一般提议道：“若我们花钱收买各条街巷上的乞丐贱民，为我耳目，替我们探查他们的行踪，不知是否可行。”
“此计甚妙！”李珂抚掌赞叹一句，然后才委婉的道：“不过这乞丐贱民乃是四民之外，平日里在乡间游荡，正好为我们监视那些人在城外的邬堡别庄。”
斛律云听了老脸一红，嘿嘿讪笑两下，便不再言语了。
“对了！”燕飞忽然一拍桌面，大声叫了一句，看大伙奇怪的看着他，赶忙解释道：“大人，属下这几日在市井坊间游荡，听了不少的流言蜚语，里面有一条可能咱们用得到。”
“哦？”斛律云眼睛一亮，探身道：“快快讲来。”
“是。”燕飞插手一应，这才道：“这些日子城外流民越来越多，城中官仓粮草已有些不足，各家粮店粮价飞涨，陛下为了应对此事，已经颁下圣旨，着京兆尹通令各处，不论是饭馆酒肆，还是杂货游商，严禁私酿私卖水酒，一经发现，必以重罪论处，绝不股息。”
他饮了口温茶，嘿嘿笑着道：“可是这城里啊，偏偏有人就不信这个邪，想要靠着手中的权势大赚一笔。城东进昌坊内，新开了一家酒肆，专贩美酒，现在不光是利人市和都会市的饭馆在悄悄购买，就连朝中很多大员，都往那儿跑的欢着呢。”
“可是，这些和我们所论之事又有何联系？”高士廉听了半天不知其深意，忍不住打断问道。
“呵呵，你别急啊。”燕飞狡黠的眨了眨眼，低声道：“你们可知道这个酒肆是谁所开？猜不到吧，是舒国公刘昉一房小妾的家人所开。这些人仗着自家女儿是舒国公的小妾，公然违抗皇命贩卖美酒。这大兴城又有谁不知道那舒国公乃是陛下的近臣，就算有刚正的官员因为此事将那些人下了大狱，到最后只要舒国公一出面，上面一发话，肯定还是不了了之，而那抓人的人可就遭殃喽。”
李珂眼睛一亮，大声道：“这些人有恃无恐，可是咱们不怕他们啊，只要将那酒肆里的人抓回来，再暗地里以此威胁那刘昉的美妾...”
高士廉也赶忙插话道：“那美妾乃是刘昉枕边人，就算探查不出什么具体的消息，至少知道老爷在不在宅中，只要她适时的向我们通报消息，还怕抓不住那刘昉？”
斛律云听了觉得甚是有理，于是大手一挥道：“好，燕飞，你现在就让咱们的兄弟们看住那个铺子里的人，再打听一下平日里那个宠妾与家中哪位亲人最是亲近，三日之内，我要在这里见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