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善不必自谦。”杨奕摇摇头，神色一正：“此时虽然不是说这件事的时候，但明善可知本王今次来青州所负的另一个任务？”
赵扩神色不变：“明善不知。”
杨奕摇摇头，叹道：“离京之前，有人向本王恳求，说无论如何都希望本王把他的小儿子带回来。”
赵扩神情淡然的说了个“哦。”便抿唇不语。
杨奕摇摇头，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对顾挺道：“子方，把你的剑拿出来给本王看看。”
顾挺闻言，苦笑的抽出自己那已经差不多残损到只快剩剑柄的剑，恭敬地递给杨奕。杨奕拧着刀锋一般的剑眉，脸色有些难看：“本王记得，这把剑应是35年前你弱冠礼之时顾老将军亲自交予你的，相传乃是上古铸剑师古山用千年胆石和精钢淬炼打造而成，淬炼成时有剑身有红光闪耀，并有雷云涌动，故其名曰‘惊蛰’。”
顾挺略有些惊讶：“没想到王爷竟知道。”随即想起杨奕爱剑成痴，心中恍然。
“自然，你的冠礼当日本王虽有事并未到场，可惊蛰剑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要知道此剑乃是世上不可多得的神兵利器，当年被你祖父得到后本王还惋惜了一阵子，连连上门讨要了数次都被顾老将军拒绝了……没想到……今日这剑，却毁在了一个无名小贼的手里。”说到这里，脸色有些难看，“若不是本王身中奇毒无法动用内力……区区一个毛头小贼本王岂能容他活着走出这里！”不甘的语气中透出一股子强大的自信，另一旁的顾挺面露崇拜之色，倒是赵扩心中却是一凛。
在顾挺面前说也就罢了，顾挺自幼便立志要效忠与康平王，这二十多年来，已是他的心腹。可康平王毫无顾忌的在他面前说出身重奇毒之事……究竟是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还未等赵扩想明白，顾挺已单膝跪地：“是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语气颇为惭愧。
康平王连忙将他扶起来，语气无奈中透出一丝丝亲昵：“子方何过之有？今日你力保本王之事，本王早已感激于胸，唯有遗憾这惊蛰剑被毁……你放心，等回梁都后，本王定赔你一把不输于惊蛰剑的宝剑！”
“谢王爷，属下惶恐！”
杨奕点点头，十分满意顾挺忠心的表现。转眼看向依旧站在那不动的赵扩，神色间闪过一抹隐晦的暗流，随即消失无踪。这时，房门被有节奏的敲响。
“进来。”
随着杨奕一声令下，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走了进来，半跪于地道：“禀王爷，暗卫发现那刺客在出逃后另有一伙伴接应，二人会合后向正阳门逃窜，在官兵的追堵期间，那大汉的同伙用‘青云箭’射杀了两名空骑兵，并夺其飞骑从空中向西逃窜而去。属下赶回报信时，其余的空骑兵已飞追而去，尚不知结果。”
“西面……”莫不成时彩国的刺客？不，若是彩国，当不会做的这么明显……杨奕右手食指蹭蹭光滑的下巴，抬眼道：“红舞歌坊的人可有异象？”
那跪在地上的人道：“舞坊中的人应是大都不知情，但不排除有接应者。”
杨奕神色冷漠：“今次本王一到青州，何令舟便身死，怎么说何令舟的死与本王也脱离不了关系，等传到司伯文耳朵里，定会多想。这些人虽然不知情，却容易受人利用，万一有心的借此用来打击本王……”
“——属下明白。”黑衣男子退了出去。
杨奕的神色间又充满了惋惜之色：“可惜了一支旷世的垂藤舞。”
早听明白杨奕话中之意的赵扩面色一白，上前一步正欲开口，却被顾挺先一步拦住，上前道：“王爷，如今何令舟身死，却不知日后我们的计划——”
“本王自有主张。”杨奕挥挥手打断他，“何令舟之死，对于我们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又冷笑道，“我们这好可以利用今天的事情，做一些别的事……”
剩余的话还未说出来，又被去而复返的黑衣男子打断：“王爷，那红舞歌坊坊主说有重要之事禀报。”
“哦？”杨奕眼睛不自觉虚眯，“带她上来。”
不多时，被捆绑着的红歌在黑衣男子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此时的红歌舞衣褶皱、头发凌乱、面色惨白，已没有跳舞之时的绝代倾城，但却又带着一种羸弱的凄惶美感，别样惹人怜惜。
红歌脸色平静的跪倒在地，垂首：“红歌拜见王爷。”
“十三，何故将红歌坊主捆绑住？赶紧松了，不然倒是显得本王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名为十三的男子闻言手上不见任何动作，绑着红歌的绳子便“啪！”的一声断了。
“谢王爷垂怜。”即使全身已经痛得几乎自己快要晕死过去，红歌依然让自己看上去一派平静。
“听十三说，红歌房主有重要的事情向本王禀报，却不知是何要事？”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杨奕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嘴角轻勾，露出一个微微嘲弄的弧度，衬得一张俊美的脸带着一种蔑视众生的高高在上，那种自然而然的俯视之态形成一种无形的威压，使屋子内的空气慢慢凝结，变得沉重不堪。
红歌匍匐在地，听到那低低沉沉的声线，心中的恐惧感已然侵占了所有思维，她勉强忍住自己的恐惧，使自己声线的声线不要过于颤抖。红歌知道自今夜刺客突现、知府何令舟被人割了头去之后，红舞歌坊的人们的命运便已经注定，那就是死。那些位高者的怒火，第一个烧到的就是他们这些人，杀人灭口也罢，栽赃嫁祸也罢，左右，他们都是一群比牛羊牲畜也好不到哪里去的低贱存在。可是红舞歌坊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这里面包含了她所有的心血，她不能让红舞歌坊在今夜就此灭门，所以她只能赌一把。
她不能露出一丝丝的怯懦来，红舞歌坊上上下下170余口的性命全部在她手中，即使他们再怎么低贱，却也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红歌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禀报，只是却不是关于这次刺客之事……”红歌将自己的身子更加匍匐与地面，她感觉到屋子里的三股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其中的一抹，格外的令她感到灼烫。可是她却不敢深想，不敢往视线主人的方向望上一眼……
“哦？不是有关刺客之事，难不成坊主是来自荐枕席的？”杨奕嘴角的嘲讽弧度越加的加深，他看着脚底那个卑微低贱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丝的厌恶。
“不，红歌此番来，是给王爷送上一个天大的好处——也只有王爷，才配。”红歌微微提高自己的音量，好迫使自己已经眼前发黑的自己保持神智。
杨奕挑挑刀锋般的眉睫，饶有兴趣的道：“天大的好处？”
“不错。”红歌抬起头，直视他。
“说。”杨奕前一刻还笑吟吟的，下一刻，神色已冷淡如青霜。
红歌虚弱一笑，用一种很轻的语气缓缓说道：“万万年之前，神州大地上凡人与众神魔并存，神魔们虽然人数稀少，却拥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奇力量，他们肉体强横，会使用匪夷所思的法术，甚至拥有无限的生命……”顿了顿，“而凡人，平凡弱小、生命短暂，相较于残酷的自然竞争，为了求得生存只能依附强大的神魔而活，他们把神魔但当成信仰供奉着。可突然有一天，不知何故，原本在人间界存活了上万年的神魔们，突然从这个世界上失去了踪影，人们遍寻神州大地各处，可魔踪全无，仙踪飘渺，只有少的可怜的几支神族后脉留存于世，带着凡人挣扎的存活于世……”
“又过了几千年的发展，人间有了秩序、有了文明，神族后裔却越来越稀少，渐渐地，关于这几支神族血脉的记载，历史上仅存的只有罹引、炑绡、邝庚三族，他们虽然不如真正的神仙，却也拥有者常人不可能拥有的神奇能力…如此数千年又过去了，随着世间凡人的数量不断增加，他们拥有了越来越强大的力量，而这三支神族后裔也在凡人逐渐强大后在世间消失了踪迹。有人说，他们是被神族接到了众神开辟出来的仙界，也有人说，他们是被众神抛弃的血脉，最终受到诅咒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杨奕庸懒的靠在椅背上，耳边听着眼前这个女人讲述着凡是四国百姓都耳熟能详的故事，心中虽然不耐，却没有打断，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有些急智的小女人，能做出什么事来。
“……原本当凡人们以为仙魔一族放弃了人间，七千多年前，一位手持玉尺的人突然出世，他带着消失已久的神族旨意，行走与各大国家之间，利用手中的玉尺，订立了人间的品阶秩序，从此后，人间帝王经过‘天地’赦封便可以拥有500年的天赦寿命，而那些人间贤者、智者、惠者、勇者，也可荣想同等待遇，那位手持玉尺的贤者完成自己的使命后，再次消失，仿佛是被人接回了那谁也不知道的仙界……”
红歌说到这里，顿了一会儿，缓缓的看向杨奕，然后，灿然一笑，一字一顿的道：“然而，世人皆不知，在六年前，一个有着炑绡一族血脉的孩子，手握玉尺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
————什么？！！！！
杨奕的瞳孔蓦然缩小，原本抚摸着扳指的手下意识紧握成拳：“你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