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胤禛身后几丈开外的是分到永和宫中的紫芸,一身月白礼服,胸前刺绣的几束春兰,含苞待放,与髻间的累丝兰花珠钗相得益彰。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她站在那儿,便是一道赏心悦目的妙景。她照着规矩低头侍立,却也暗暗关注那幅卷轴以及四位娘娘的神色谈话。
——看来,此物非比寻常。
风筝牵线般,我突然忆起园中捡风筝那日,与紫芸同行的正是四贝勒。紧接着,辛夷姑姑的一番言语又在我的脑海中回荡盘旋。
难道确系紫芸所为?
她为何嘱咐辛夷姑姑,这样对我?
难道……难道是因为四贝勒?
可是,我与他素不相识,从未瓜葛,为何她与十六格格反映如此强烈……
……
自入得正殿以来,既有得见回雪的喜上眉梢,又有对于前事的大惑不解,既对妃嫔阿哥不胜好奇,又对紫芸得了好去处歆羡点点,其中夹杂着几分姐妹陌路的悲戚无奈,以及于四贝勒的微微怒意,还忍不住担心起十六格格的处境来。心内五味杂陈,我踉跄了一步,险些没站稳。
那边厢,十六格格轻移莲步走至四妃座前,盈盈下跪,口颂:“雅妍给德妃娘娘请安。恭贺娘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然后又重新给余下三妃请安。待她说完,吟荷将贺礼和贺词双手奉上,然后碎步退至我身后与我一道给诸位娘娘和三位皇子请了安。
德妃娘娘颔首笑道:“都快快免礼吧。”她接过近身侍婢递上来的贺词,又开口:“十六格格抱恙在身,难得还惦记着本宫,真是有心了。”
我一怔,她日里活蹦乱跳,哪里像抱恙在身……
十六格格神态自若,款款回道:“六宫上下皆以娘娘马首是瞻,今日乃娘娘诞辰,雅妍理当前来,为娘娘庆贺。”
“怎么,六宫上下不是以皇上马首是瞻吗?”十六格格言毕,宜妃娘娘马上阴阳怪气地接了一句。
这话一完,殿内万籁俱静,众人各怀心思,只有十六格格和宜妃娘娘面带局促,神色不安。十六格格只是奉承客套之意,宜妃娘娘也不过心直口快些,说出来的话倒像是句句得罪人。
怕是气氛继续冷下去,德妃娘娘开了口:“罢了,罢了。六宫上下当然是以皇上马首是瞻,承蒙皇上厚爱,你我既有幸侍奉左右,自然是多担待些,为皇上分忧解难。雅妍那边坐下吧,站久了对身体不好。”
“德妃娘娘说的极是。”见德妃娘娘未恼,还给了个台阶,宜妃娘娘随即笑容满面地应和道。
“多谢德妃娘娘。”十六格格福了福身,赶紧一旁坐下。
殿内复又热闹起来,德妃娘娘打开花团锦簇金箔笺看了一会儿,又拿起卷轴看了一会儿,淡淡笑道:“这字虽比不得紫芸流美圆润,但也是清新飘逸,不知是何人所作?”
十六格格答道:“回娘娘的话,是新到听雨斋的秀女若水所作。”
德妃娘娘微微蹙眉,若有所思,“秀女……”
不曾想,只顾着与回雪眉来眼去的十四阿哥倒是来了劲儿,几步走至德妃娘娘座旁,说道:“又是怎样的字,母妃给儿子看看。”德妃娘娘笑盈盈地递过金箔笺,对小儿子的宠溺疼爱,不言而喻。他拿着看了好一阵子,笑道:“的确清丽,不过这般中规中矩,恐怕是所作之人有所保留吧。你说是不是啊,若水姑娘?”说完,还不忘朝我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场的瞩目一下子到了我身上。我抬头,只见十四阿哥一脸促狭,笑容无辜,竟不合时宜地忆起一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