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熊熊怒火余温尚在,我该是事无巨细,一一解释,还是好言相劝,安慰她遭人冷落,一时语塞。瞅见她泪光点点,娇喘微微,我抽出襟上丝帕,小心翼翼为她拭去眼角泪花。她微诧抬头,接过帕子,自己擦了起来,又让我有几分哭笑不得。
我见她气咽喉哽,抽抽噎噎,更觉得厉害,心中竟似万千银针齐齐扎下,心痛如绞。忆起家中阿玛大娘亲情淡薄,丫头老婆子冷嘲热讽,众人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不免油然而生几缕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淡然愁绪。
我屈膝蹲下,柔声说道:“听雨斋内,我、吟荷、诗情、鸣翠还有小礼子、小顺子一心向您,只要您开口,我们甘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十六格格用力一掌拍在小几上,尖声说道:“少胡说八道,你们都觉得我是怪人,表面恭顺,其实心里一点都不呆在这儿,恨不得离得远远的。你敢说,你不是?”
“若水不敢……”
说实话,对着这样一位喜怒无常的野蛮格格,我的确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
“格格内心痛楚,若水感同身受。若水不过是妾室所出的庶生女儿,在家时何尝不是亲情淡薄,遭人冷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格格且宽心,世间有眼无珠的俗人太多,但一定会有一个独具慧眼,能够体味出格格的好,真心爱惜格格。”
“你难道没有听说过我的事情?”十六格格见我点了点头,又说道,“就不觉得我是个怪人?”我笑道:“若水倒觉着,格格活泼开朗,生性率直,是一个可爱之人。”十六格格有些不可置信,水汪汪大眼扑棱眨着,与我相顾无言。
“格格发簪松了,若水领您去梳洗。”我牵起她的稚嫩小手,她也没有出言拒绝,两人一同朝内室走去。
梳妆镜前,我用象牙木梳为十六格格顺着头发,十六格格鼻尖微红,目若秋波莹莹,色如春晓之花,说不出的纤细娇弱。她呆呆端视着镜中容颜,也不说话。梳辫盘髻,我放下她头上繁复妆饰的两把头,换成简单大方的双凤髻,末了还特意挑了支白玉一笔寿字簪为她配上。
“你发如雪,纷飞了眼泪,我等待苍老了谁,红尘醉,微醺的岁月……铜镜映无邪,扎马尾,你若撒野……”
我笑道:“格格,这歌真好听。”
她没接话,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那个紫芸是你的妹妹,你之前为何不说?”我回道:“格格没问,若水不便多话。”她问道:“那……年羹尧可是你二哥?”我说道:“确切来说,他是紫芸的二哥,大哥、二哥与紫芸皆是嫡亲儿女,我乃妾室庶出,于我,他是异母哥哥。”十六格格腹中忖道:“她最有可能是真正的小年糕,果然是讨人厌……”
十六格格抿嘴蹙眉,神色中又有几分恍然大悟,于刚哭过的脸上倒显得滑稽,我笑道:“格格,您在想什么?”她摆了摆手,好似恢复了往日的爽朗豪放:“没事,没事,我饿了,想吃点心,你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