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常歌突然暴喝一声,双目圆睁,额头赫然亮起金色的“兑”字,干将莫邪出现在她身侧,与此同时,夏凛的额头也亮起一圈红色光芒,喷出一团黑气喷出将常歌身形笼罩住。
夏凛顿时觉得额头仿佛被无数把小锤子敲打一般,脑中钟鼓齐鸣,嗡嗡作响,眼前天旋地转,仿佛有无数道白色光团擦过。
式微,式微...
胡不归...
空灵的歌声越过时光的界限翩然而至,歌声中的哀伤如同最幽深的暗夜一般于她胸口弥漫开,如浓墨滴入宣纸,淡淡地化开。
——入此路..天下负尽苍生误...
清冷的声线,如空山飘雪,簌簌而落,透着苍凉与寂寥。
那...是谁...
夏凛睁大双眼,想要看清楚那人的面目,却终究是一团模糊。
只能看见那人身形单薄,背负着一柄黝黑巨剑,剑身无鞘,有玄色暗光不时划过,那剑柄雕龙栩栩如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大团大团的白色光团覆盖了彼此的眼眸,冷风飒飒,盘旋不止。
——这是我...于最绝望的深渊里,祈盼的...
——奇迹。
“轰!!”一声巨响,夏凛身侧的溪水猛然暴起数丈,继而落下,仿佛下了一场小雨。常歌被一股巨力推开,忍不住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夏凛仿佛从一场大梦中惊醒,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迷茫地看了看四周,直到看见常歌冰冷的眼神,让夏凛想起了在禺谷大厅中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常...歌...?”
雪鸢忙走过来抱住她:“你没事吧,小凛?”
夏凛除了有点头晕想呕吐之外,其他并无不适,未免雪鸢担心,她连忙摇了摇头。
舜离满脸严肃地看着常歌,观察着她的反应。
常歌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呆站在那里,良久,捂住胸口,猛然喷出一口鲜血,落在水里如同绽放开的一朵朵罂粟。
“常歌?”夏凛惊起朝她跑过去,然而干将莫邪飞来阻住夏凛,剑气霍霍,发出威胁的铮铮声。
“别过来!!”常歌盘腿坐下,立刻设置结界,防止任何可能的偷袭。
常歌只觉得体内的魂力翻江倒海,她成为魂主以来还从未如此狼狈过,只得静心下来引导体内的魂力,然而奇怪的是,那些魂力如同脱缰野马暴走而起,竟不受她控制。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力量?这禁制...究竟是什么?
常歌自问在八魂司内学识也算一等一,年幼时更是借着家姐的便利偷偷翻阅过密术阁的各项绝密卷宗,可这禁制,她竟然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刚才破解之时,不仅全数反击而回,更是带着一股狂暴煞气,如同万鬼呼号,厉声凄凄,饶是她是如此心志坚定,冷漠残忍的人也心惊胆战。
是的,她心惊胆战,因为那种感觉...她太过熟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夕阳已然没入山后,一轮圆月渐渐升起。
常歌盘腿坐在溪水旁,干将莫邪守护在侧,夏凛与雪鸢坐在一旁担忧地望着她。舜离眉头紧锁,站在一侧。
夜深了,山间虫鸣嘶嘶,夜风渐冷,夏凛缩了缩脖子,雪鸢见状说:“你回去旅馆吧,我来守着常歌。”
“不行...常歌是为了我才变成这样的。”夏凛坚持留下来。
“什么叫这样...我又没死。”常歌慢慢睁开眼睛,气色比刚才看起来好多了。
“咦?你好了?”夏凛见她就这么坐了一阵就好了,只觉得神奇。
常歌点点头,慢慢起身,怔怔地看着头顶的圆月,缓缓地说:“那个给你下禁制的人...很像以前的我..”
“嗯??”三人闻言都是一愣。
“绝望、痛苦、黑暗、杀戮、挣扎...这就是那人的魂力给我的感觉。”.常歌轻声叹了一口气,被司主以要务的名义栓在此地,竟也过了这漫长的岁月,逐渐麻痹自己本以为那些感觉都被尘封,但感受到同样的绝望的时候,竟然如同伤疤再次被揭开一般,痛苦早已麻木,只剩下触目惊心的鲜血淋漓。
月色如水,小溪波光粼粼反射在常歌身上,她微微侧头细眉蹙起,静静地站在那里,幽幽地叹了一声:“一千年了啊。”
舜离看向她,同样的话语,他在遇见化蛇解脱桎梏的时候,也曾听她这么幽幽叹了一句。
“以前的...常歌?”夏凛不解上前问道,“以前的常歌是什么样子?”
“小凛...”雪鸢拉住她,微微对夏凛摇摇头,看起来那对常歌并不是一个愉快的回忆。
常歌把她们细微的动作都看在眼里,轻轻一笑:“有什么关系?以前的我...就是一个恶鬼...
“家姐就是前任泽魂之主,在一千年前与狩魂的那场恶战中,被狩魂杀死...我那时候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小孩子。”
雪鸢出山之时,八魂司已经分崩离析,狩魂大行其道,于那场恶战她也只略有耳闻而并不知详情,听常歌轻飘飘一笔带过,不知道中间隐没了多少惨烈的厮杀。
夏凛于炼魂术所知甚少,对于八魂司与狩魂的大战也是在初遇雪鸢的那小屋里,简短提起过,现在听到常歌如此说来,她感到说不出的难过。
舜离则从师傅那里大略听过一些,站在一旁静静聆听着。
“家姐死时,迫于形势,我接下泽魂魂印,成为泽魂之主...”
雪鸢闻言,“啊”的一声,惊呼出口:“那你...”
常歌看了她一眼,面色不动,说:“没错,我根本没有能承担魂印的魂力,但那时候的八魂司...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天、地、山三魂被灭,他们...不能再失去泽魂。”
“那也太乱来了!你会...”
“我会...因为驾驭不了魂印成为一个嗜血的恶鬼...”常歌此话一出,其他三人脸色均是大变。
夏凛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雪鸢,雪鸢忙解释说:“烬告诉我,魂印因为承受历代魂主的传承早已具有了相当不了得的力量,得到魂印,意味着魂主之位,更意味着将要驾驭这股力量,所以,历代魂主都是严格挑选能承受那种力量的人。”
雪鸢说完,看向常歌,目光已经有了钦佩之色:“你居然能重新取回自己的意识,当真了不得。”
“取回了吗?”常歌露出阴冷之色,“有时,我还在想,现在跟你们说话的情景,只不过是我在那个绝望之底所做的一个美梦而已,实际上,我还是被囚禁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杀戮我能见到的一切活物...”
她的话如同阴风飘起,让三人不寒而栗。
夏凛想起那个怎么也看不清楚面容的人,他也是如同常歌一样沉浸在如此恐怖的绝望之中吗?虽然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谁,但是打心底里觉得莫名亲切,要是可能,也想去将他从那样的噩梦中拯救出来...
常歌继续说着:“面对我这么一个失控的魂主,八魂司也无法,只得将我囚禁了起来。在里面呆了数百年后,现任司主终于设法让我恢复意识得以解脱。呵呵...随后,又让我在这山中枯守数百年...日子久了,我都要忘记,那种感觉了,直到...再次感受到同样的...绝望。”常歌阴冷的目光扫向夏凛,她打了个寒颤,禁不住朝雪鸢的身后缩了缩。
月色静静流淌下来,倾洒在他们身上,常歌低声说:“真想...见到那个给你下禁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