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扬,少女坐在别墅楼顶的天台上,仰头望着天空,今夜空气清爽,夜也已经很深了,城市的灯光已经黯淡了不少,难得可以看见点点繁星。
白天在车站还一脸阳光的表情,现在也随着浓浓的夜色黯然了下来。
“小凛?”雪鸢飞上来,“白天看你的精神很不好,这么晚了还不睡。”
“我...”夏凛微微一笑,“雪姐姐,我睡不着,想看星星。”
“小凛...是在想舜离?”
“没有...”她脸颊微红,轻声说,“我在想,最近老爸老妈不在家,我做了很多事情,认识了很多人,这些如果哥哥知道的话,该有多好。”
雪鸢听夏凛简略提起过夏浩的事情,在她身旁坐下,摸摸她的头发,说:“别想多了。”
“雪姐姐,炼魂术真的是无所不能的吗?”
“你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我...那天梦见烬了...”
雪鸢的动作停了下来,将身体朝后仰去,看着闪烁的星空,专心致志地听着夜风习习,夜虫嘶嘶。
“他说,炼魂术有一个分支叫做炼神,如果可以抵达炼神,就可以无所不能。”
“他...果然是那么说了吗?”雪鸢的声音嘶哑,她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将手放在眼睛上。
“雪姐姐...”
“我没事,你继续说吧。”
“那天在落雁镇,千年昙的术法...”
“你是说回天术么?”
“嗯,要是烬说的是真的话...要是哥哥能回来的话...”
“相信我,小凛,回天术的代价是你付不起的...”
“那炼神呢?”
“炼神术我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个代价也是昂贵的,你真的打算牺牲无数人的性命,来满足你一人的私愿?”雪鸢起身,走到天台边眺望着这城市灯火,风变大了,雪白的衣裙在风中猎猎作响,紫色的眸子弥漫起一股水气。
“雪姐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想让哥哥回来的可能性。”
“回天术复活人,是根本无法成功的。”雪鸢抬起手拨开被吹乱的头发,“小凛,对你来说,也许是难以想象的...我在孟山的时候,那时候也拼命地想去提高力量,因为我想要出去看看,如果炼魂术不精纯的话,遇见狩魂的人必死无疑,那时候是为了保护自己...
“而有的人,往往会在炼魂术这条路上不知进退。”她微微一顿,“...那时候我才刚刚下山...”
“嗯,雪姐姐。”
“下山后,我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与狩魂的高手交手数次如果不是因为有萤焰在手,早就尸骨无存了,那时候,我不想老是这么被人追杀,打听到八魂司的一件至宝被狩魂所夺,那东西对狩魂没什么用处,却对修炼炼魂术大大有益,我就想办法去偷来。而辰峰就是看守那东西的守卫。”
“辰峰?”
雪鸢轻轻笑了一下:“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山上小木屋的那个男人。”
“是他?”夏凛讶然道,她不知道他居然是狩魂的人。
“嗯,他的神兽冰夷被我伤过,它到现在还在记恨我,他眼角的伤痕也是我们交手留下的。不过,最开始的时候我打不过他,只有使了计策将东西偷出来,一旦得手就直接把那东西吞进了肚子里,他见此,决计追杀我到天涯海角,我却因那东西炼魂术大大增益,趁他不备伤到冰夷。他更加大怒,穷追不舍,最后我到了一个小村子打算躲几天...小凛,那是我第一次发现炼魂术可怕的一面...”
雪鸢顿了顿,才说:“我投宿在一家农户里,半夜被怪响惊醒,起床一看,无数的人魂从每家每户里掠出...那些村民有些意志力比较强的未被夺魂的,也无一例外被杀死...到处都是血和人的残肢...”
夏凛睁大了眼睛,胸口猛的抽跳了一下。
“我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夺魂术,并且被那怪物高于我数倍的力量而震惊。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辰峰出现了,尽管前几天还跟我大战还带着伤,仍然冲上去去阻止怪物继续夺魂...小凛,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夏凛也是被雪鸢的描述所震惊,她或许想到了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
“炼魂术与狩魂的对立,无关乎彼此的立场,只关于人性的善恶。那天夜里我与辰峰联手一番恶战,才将那男人杀死。小凛...他跟你有过相似的想法,他想复活自己的妻子,为了获取更多力量在炼魂术中迷失了自己,到最后,目的已经模糊,只剩下无休止地夺魂与杀戮。”
雪鸢沉默了片刻,说:“小凛,我不希望你变成那样,现在我教你炼魂术也只是想你能够自保,我不希望...你也走上那条路。”
夏凛也站起来,站在雪鸢身侧,对雪鸢点点头:“雪姐姐,我不会那样的,我不会变成那样的。”
“嗯。”雪鸢摸摸她的头顶,眼神温柔,最开始跟着这孩子只是因为烬的缘故,这么久相处下来,仿佛透过她再次看着自己走过的那些成长的道路,原本不想把这些告诉她的,但是实在是担心她误入歧途。
夏凛对她笑笑,没来由地想起那句话:入此路,天下负尽苍生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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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离一走,开学的日子也临近了,夏凛一边吃着张伯做的早餐一边怀念舜离做的菜,盘算着明天去学校看看。
雪鸢一大早就出门。
正想着这几天都不见踪影的常歌,就听见她蹬蹬蹬地下楼,难得见到她下来吃早餐,夏凛颇意外。
常歌打着哈欠,还闭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说:“夏凛,我听说你们学校附近有妖怪啊,老是袭击单身女孩,你开学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吧。”
“嗯,好。”夏凛不明白常歌怎么会突然热心起来。
常歌笑着地抬头,神色顿时一僵,目光凌厉地扫向夏凛的手,夏凛下意识地将手朝身后缩,常歌已出手如闪电一把抓住了,一把撕下贴在上面的绷带,仔细端详那些伤口,表面上看去伤口很小,边缘不规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血肉依旧翻着,稍稍一挤还会渗出鲜血。
“这伤口...”常歌冷哼一声放开她,看上去早上的大好心情已荡然无存,“龙尧云那个混蛋。”
“常歌...”
“说什么去同学家赶作业,其实是跟龙尧云施虫胤术去了吧。哼,雪鸢不认得,我可是清楚得很,这是炼器的旁支,用人血来供养,魂力为引导。龙尧云******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冒这个险!?”常歌暴怒之下猛拍桌子,夏凛吓得不由自主地朝后一缩,不得不说,常歌生气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而常歌的脾气张伯一早就已经摸清楚了,当她暴怒的时候,张伯就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所以是指望不了张伯救自已的
“你说啊!”
“如果不炼出来的话,舜离会死。”
“那死小子要死死他的,他自己要灭神剑尖,不死还怪了!他以为灭神是满大街的白菜随便就可以搞到手的吗?他自己混账白痴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去帮他?”常歌怒气冲冲地瞪着夏凛。
“我不能见死不救,是不相干的人就算了,可是舜离也救过我...”夏凛倔强地回视。
常歌听着她的话语,气势渐渐弱了下来,在饭桌前坐了下来,神情有些哀伤。“...你这个性格...太像了。”
她的喜怒变化得太快,夏凛不敢接茬,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常歌就那么在饭桌前沉默着,良久,斜眼瞪了她一眼:“看我干什么?吃饭!”
饭厅里,沉寂了一阵,忽然常歌又打破沉默。
“哎,我说夏凛。”
“怎么了?”夏凛以为她又想起什么,赶紧朝安全地带挪去。
常歌却难得语气平静地说:“你觉得值得吗?为了那个死小子这样...要是他以后对不起你怎么办?”
“什么叫对不起我?我跟他又没什么...”
“好吧,换成一个说法,换成你喜欢的人,嗯?要是你对你喜欢的人这么掏心掏肺的,冒了这么大的险,结果他最后背叛你了怎么办?”
夏凛认真地歪头想想,可惜她还没谈过恋爱,所以很难想象:“我会很生气吧...”
“只是生气?”
“不然怎么办?杀了他?”
“你当然有这个能力杀人啊...。”
“我觉得,最好把他忘记了不再想他了,那样对自己也蛮好。”
“我就知道,你这种性格的人就会傻乎乎地原谅。”
“也不算原谅吧...只能说是一种解脱,嗯,对吧?”
“...”常歌只是盯着她,半响不语。
“呃,我说错了什么?”常歌这样安静更让夏凛心里发毛。
“呵呵,有时候觉得你还真是,单纯得让人嫉妒,会相信...这些东西。”常歌幽幽地在唇边绽开一抹冷笑,说完,便起身回房间了。
留下夏凛一个人待在饭厅,半天没缓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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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墓园,气氛永远都是那么低沉,此时并非扫墓时节,园内有些冷清,一片暗灰色中只有一抹雪白的身影,少女手握着一束菊花,神色肃穆地望着眼前的墓碑。
——爱儿夏浩之墓。
“哥哥是不是奇怪我怎么一个人来看你。呵呵,以前都是清明的时候跟老爸老妈一起来,现在老爸老妈都出去旅游了,没人管我。”她慢慢蹲下,将手里的菊花放在墓碑前。
“这么久没来看哥哥了,哥哥有没有觉得寂寞呢?明天就要开学了...是啊,要进鸟笼了,不过没办法。”夏凛看着墓碑上面的照片,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风雨侵蚀下,那张面孔已经非常模糊。
时间在缓缓流逝,会不会有一天,连自己也会忘记了夏浩的样子。
“对了,那个...顺带麻烦哥哥下,要保佑小凛的虫胤术能够帮到舜离,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很担心...”
“哇——”突兀的鸣叫,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头一看,不远处的一株小树上,停着一只乌鸦。
在墓园中出现乌鸦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眼前的这只乌鸦似乎有点古怪,歪着头看着自己。
被那样金色的眸子看着,夏凛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她匆忙起身,看了看夏浩的墓碑,自从那只乌鸦出现后,她竟有点心烦意乱。
“以后再看你,哥哥。”她边说边起身,步履匆匆地朝园区大门走去,一边走还可以感觉后背一阵阵针刺的感觉,可以感觉那只乌鸦在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乌鸦在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门旁后,蓦然起飞,在蓝天白云间穿梭,最后落在一个肩膀上。
“怎么了?”
男人伸出修长的手指抚了一下乌鸦的羽毛,它嘶哑地鸣叫了一声。
“终结我们噩梦的那一天,快要来临了。”他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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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
夏凛吃惊地看着常歌从楼上搬下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往轿车里塞,夏家的司机一脸哀怨地看着她。
“常歌,你是在干嘛?我只不过是去学校转转而已,用不着带这么多东西吧?”
“又不是给你用的,你放心好了。”常歌边说这一边把一把铁锹往车上仍。
“这些东西是干嘛的?”夏凛看看堆在后备箱的一堆东西,有的看上去像三角铁,有的奇形怪状的盒子里面发出着让人敬而远之的奇怪声响。
“抓狐狸用的,嘿嘿,不管是几条尾巴,我都会抓到的。”常歌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坐上后座,“开车吧。”
夏凛的学校常歌也去打探过,不过懒得进去只在外面游走,她清楚那些什么奇怪的袭击事件是冲着她来的,只是她不确定那只狐狸的目标是不是也包含有夏凛。
轿车快速安全地抵达了目的地,常歌下了车,瞟了司机一眼,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了?”
那一眼,让司机全身汗毛炸立,司机看了看山下,说:“嗯,我下山买包烟,小姐你一会把车门带上,我会回来开走的。”说完以惊人的速度朝山下跑去。
夏凛无语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而常歌把那群东西搬出来,似乎在测算方位,又是挖坑又是填埋,忙活了一阵,得意地笑笑:“死狐狸,我会抓住你的。走吧,我们进去。”她说着,就要拉起夏凛,目光忽然停留在门口巨大的石碑上,确切地说是那背负着石碑的霸下身上。
这几天光顾着跟狐狸玩捉迷藏了,居然未曾留意到,她随后把视线转到“圣岚”两个字上。
然后再看看霸下,就这样来回不停扫视。
夏凛不耐地问:“怎么了?常歌?”
“是...我想多了吧。”常歌皱皱眉头,“没什么,我先进去了。”她说着,一个纵身掠过了高墙。夏凛见状苦笑下,自从虫胤术后,她的魂力还未恢复,现在连普通的御空术也使用不出来,不过还好只是回学校而已,她可以正常地从大门进去。
“常歌你小心点,这里安保措施很厉害的。”她进了门,就见到常歌在大门附近的高墙,埋着什么东西,似乎也是为了对付她口中的狐狸。
“安保措施?你是说那些闪光的铁片吗?没关系,不过你们学校还挺漂亮的,带我参观下吧。”常歌埋好后起身拍拍手。
离开学还有几天,夏凛算是来得比较早的,学校里人还挺少,她本来打算去班主任那里领取课本,见到常歌兴致不错,就陪她逛逛学校。
“常歌,这是学校里我最喜欢的地方。”
她们来到清龙潭边,波光粼粼,这里也是她第一次遇见舜离的地方,想到那个又惊又怕的晚上,夏凛微微出神。
常歌却沉着脸,默不作神地打量着这碧绿的潭水,良久才出声:“原来如此,东方苍龙...”
“什么?”夏凛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凌空飞起,常歌带着她在学校里使用御空术,她惊叫道:“常歌,要是被同学看到就完蛋了!”
还好她们身形够快,而此刻的学校人也比较稀少,没人注意到一道穿梭在建筑物中的黑影。
当夏凛的双脚落地的时候,发现她们已经到了“凤鸣亭”,是舜离带着她从这高墙越出的地方。
“常歌?”
“南方朱雀...”常歌话音刚落,又是一个御空术带着夏凛飞去,让夏凛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最后她们落在了一块大石头上,这处景色夏凛也来过,是一块状似老虎的巨石名叫“伏虎石”。
“西方白虎。那么那个霸下也就是北方玄武了,呵呵。”常歌轻轻一笑,眼神却冰凉如水。
她测算了下方位,抬脚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夏凛不知所措地跟上她。
“常歌?你怎么了?”
常歌沉默不语,好像火山正酝酿着喷发,夏凛只好小心地跟着,她忽然记起第一次遇见舜离的时候,他曾说过:“...为了避免惊动那种家伙,还是不要动用魂力比较好。”
回想起舜离在学校时的忌讳,难道这里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一会她们抵达了目的地,那是山侧一处背阴之处,圆形草坪上,外侧种着一圈紫阳花,虽过了花期还灼灼地开放着,淡蓝色的花瓣花团锦簇,点缀在翠绿之间。
从这里看过去,学校的教学楼、办公楼、宿舍错落有致地环绕着她们。
一声清脆的铮鸣,干将莫邪出现,剑气凌然,常歌眼中杀气毕露,嘴边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这阵法...除了你还有谁呢?”
常歌挥手一指,干将莫邪直刺向天,晴好的天骤然响起一声闷雷,空中滋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融化破碎了。
霎时间,风声咆哮而起,吹乱了她们的头发,呼啸着从草地上掠过,掀起一波波草浪,绿色碎草、枯黄的树叶以及蓝色花瓣被狂风卷起抛向空中。
夏凛吃惊地望着常歌,现在的她周身都透着一股暴虐的气息。
奇怪的是,平时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跑来跑去的保安什么的一个也没出现,学校除了树丛间沙沙作响的风声,仿佛全世界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一片死寂中,忽然响起“嚓嚓”的脚步声。
常歌垂眸,仔细聆听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无数的时光也随之踏碎,灰飞烟灭。
“你这暴躁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常歌。”那人说。
“杀了你...也许会改的。”常歌睁开双眼,冷声说道,仍旧背对着他。
夏凛早已按耐不住转身朝声音的主人看去,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从容不迫地缓步而来,温文尔雅地推了推眼镜,看似慵懒随意地一伸手,准确无误地抓到了一片蓝色花瓣,唇角带着些许戏谑。
教导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