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咱们真能出宫啦?”又蓝收拾着行装,兴奋地问着。
曼冬笑着走到又蓝的身边,点着又蓝的脑袋道:“咱们这次可不是游山玩水,瞧你高兴的,还有啊,”曼冬拉着又蓝的手,看着她认真道:“以后别娘娘、主子的叫了,听着生分,你就叫我名字吧。”
又蓝慌得不停摇手,“娘娘这可使不得,奴婢不敢。”
曼冬拉着又蓝坐到床边,徐徐道:“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如果你实在觉得为难,就喊我声姐姐吧。大家都是爹生娘养的,犯不着你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又蓝惶恐:“主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您是皇后,身份高贵啊!”
曼冬撇撇嘴,不依不饶:“反正我是早就听不惯了,叫名字还是叫姐姐,你自己选一个吧。”
“这……”
又蓝踌躇,面露难色,乞求地望着曼冬,曼冬故意把头偏到一边不看她。又蓝妥协了,深吸了一口气:“主子……”下意识地还是喊了出来,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巴。曼冬瞪了她一眼,又蓝冒着冷汗,“姐……姐。”终是把这两个字憋了出来。
曼冬嫣然一笑:“这就对了,以后私下里就这么喊我吧,叫小春子也改改。”
“喏。”又蓝继续冒着冷汗。
过了夏至,曼冬等人就从东门出发了,一路北上,往晋阳进发。此前,张骞还抱怨为什么这次行动,大哥没派上自己,拉着李陵在屋里喝了好几个时辰的闷酒。后来才知道是皇后娘娘提议李陵去的,便也不说话了,心里猜想着,是不是那日在城外的一番话让皇后娘娘存了芥蒂,有心疏远。
其实,曼冬要求李陵陪同,除了让刘彻答应放行外,主要还有别的目的。虽说历史不可改变,但是如果不尽力去做,将来自己定会后悔。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试着帮李陵摆脱将来的悲惨命运,即便到后来,一切都是徒劳,她也愿意。
车行四日,一路上遇见的多是难民,披散着头发,垂着头,拄着枯树枝,漫无目的地走着。越接近目的地,途中情景就越是潦倒不堪,曼冬难以想象,晋阳城内会是个什么样子。忐忐忑忑地又行了四日,终于到了晋阳城门下,曼冬的内心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步子没来由的沉重。
六月的最后一日,天气异常的炎热,晋阳城内热流浮动,人们的心情也都躁动不安。酒铺的旌旗寂寥地搭落着,老板守着摊子无奈地叹气,街上来回走动的百姓皆是衣衫褴褛,倚在树下的妇人、小孩正嚼着争抢过来的树皮、树根,贪婪地下咽着,恨不得只要吞下去就能饱肚,男子在一旁看着,不住地抹泪,把仅有的一把树皮都给了妻子和孩子。他恨自己的无能,恨官员的腐败,恨朝廷的不查,恨老天不长眼!
曼冬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走在街上,看着路两旁的难民,不禁悲悯。
“小朋友,别吃这个了,姐姐给你馒头吃。”
曼冬蹲着街边,看着一个正在啃树皮的男孩儿,心有不忍,拿出了早上剩下的那个馒头,颤颤巍巍地喂着小孩儿。
小男孩儿的母亲感激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恩:“姑娘真是好心肠,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说着说着,热泪便流下来了。
周围的难民见曼冬给的白馒头,都围了上来。“姑娘,行行好,也给我们一点吧,姑娘……”
“快起来吧,”曼冬拉起妇人,环视周围,“大家不要急,很快就有吃的了,我是代表朝廷来看大家的……”
“朝廷?”一个男子有些愤愤,“狗朝廷,派个贪官还不够,现在还派个女人过来敷衍了事!大伙儿,我们跟他们拼了!”顿时,群情激愤,附近的难民听闻都蜂拥而来,一时,曼冬被百姓围堵,群起攻之。
没想到一听到“朝廷”二字,大家就都这么激动,定是这里的官员趁着朝廷发放救灾物资又贪污了,不知贪污到什么地步,百姓竟激动成这样,曼冬在心中暗自猜想,被李陵护着连连后退。
“快护着娘娘退出城外!”李陵冲着身后吼道。
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多百姓,一下子阻断了后面护卫救援的路,幸有李陵从旁护着,曼冬在人群里抱着头,甚是窘迫。
不行,不能就这样退出去。来此之前就已经猜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状况发生,而且,现在百姓已经对朝廷心存不满了,如若就这样离开,恐怕再难收服这群难民的心。曼冬暗暗决定着,看见仍在身边的李陵,果断吩咐道:“我不要退出去,我要留下来。”
李陵听罢,诧异地低头看了眼曼冬,眼神中满是坚定。李陵皱了皱眉又扬起了头,高声喊道:“请大家不要激动,我们来就是帮助大家伙重建家园的,我李陵愿意用项上人头保证我们绝无恶意,如有差池,就请拿我李陵试问!”
“啊!”
突然一个粗木棍打中了李陵的头部,李陵捂着头痛得蹲到了地上,周围的百姓霎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和怒骂的言语,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蹲在地上的李陵。
“李陵,你……你怎么样了?可严重?快让我瞧瞧!”曼冬急得手足无措,“又蓝、小春子,快去把药箱拿过来!”
“我没事。”李陵抬手想安抚急慌慌的曼冬,强挤了一丝微笑:“你放心吧,我真的没事。”
“都流血了,还说没事!”曼冬嗔怪着。
李陵微微摇头,抬起头环视周遭,“我知道你们为那些贪官而愤怒,私吞了救灾物资,让你们每天都吃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但是,我们真的是真心真意想要帮助大家的,一日不为大家建好家园,我们便留在这里一日,就请相信我们一次。”
李陵的神情甚为真诚,动摇了在场百姓的心,渐渐不再反抗。曼冬扶着李陵起来,看着眼前这个英勇的男子,想着多年后的他,怎么也无法将投降、叛国这些词语联系到他身上,这么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即使只剩最后一兵一卒,想必也会坚持,直至最后一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