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
方才还一脸慈爱的窦太后,已然换了副神态,收起了可亲的笑容,不紧不慢地享用着手里的茶,看不出喜怒。曼冬前脚刚走,刘彻便也来了长乐宫,一脸老神在在的恭敬模样,坐在窦太后的旁边,等了半刻,却也不见她说什么,不乐地沉了脸,“不知太皇太后找朕前来有何要事,若是无事,朕前朝还有些事儿要处理,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就准备起身了,窦太后却突然放下茶杯,从桌案上的书堆里,抽出了个册子。刘彻顿时僵住了,眼尖地认出了那个册子,分明就是自己存放在皇后那儿的名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皇帝不认识?”窦太后挑眉问道,不温不火的声音里却渗透出一股骇人的寒意。
刘彻一脸阴鸷,森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册子,双手背在身后,狠狠地攥紧了拳,似乎要把手指都渗进掌心。本以为他要选择沉默,却在下一秒转身镇定道:“这是政事,太皇太后无须多问。”
窦太后冷笑着横了一眼刘彻,冷声道:“你这政事就是要把我们窦氏一族往绝路上逼!哀家能不插手么?嗯?”
刘彻的脸色愈发的难看了,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沉声道:“朕是皇帝!”
“你这个皇帝还是哀家给的!”窦太后毫不留情地吐出了这个让刘彻刺痛、耻辱的事实,转而又接着道:“别以为你的那点心思哀家不清楚,哀家已经命人去信给窦氏一族的人,哀家可以让你坐上这个皇位,也照样可以把你拉下来!”
刘彻此时有想杀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道:“就算如此,窦氏一族的兵力全在兖州以北,陈家在那里把事怎可能任叛军放肆。”
窦太后轻蔑地摇了摇头,冷哼一声道:“陈家,你这些年让陈午留守封地不就是忌惮他陈家越权么?他陈午就当真甘心?还有,娇娇是他的心头肉,你是怎么待娇娇的,陈午他可是清楚得很呢!”
“你!”自知再争论也是枉然,深吸了一口气,克制住隐隐要爆发的怒气,僵硬道:“朕还有正事要处理,先行告退了。”不待窦太后反应,就大踏步地离开了。
是年,新政首要成员赵绾、王臧以侵犯了宗室利益,而被迫入狱。几日后,被秘密暗杀。
“混蛋!”宣室殿又传出了物件落地的碎裂声,刘彻嗜血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一地的“残骸”,可是心中的怨气仍是无法疏散。刚刚萌芽的新政就这么惨淡收场,连赵绾、王臧都被刺杀,还要对外宣称是自杀。刘彻自嘲地笑了,这个皇帝当得真是窝囊!
郭舍人这会子苦着一张脸,进退两难,也不知该如何宽慰。正当此时,门外传来八百里加急,郭舍人一惊,火速上前取了急件,只听那送信官兵道:“匈奴兵现已在朔方郡城外三百里处,守城将军得到密报,此次匈奴联合了楼兰来侵,朔方郡兵力不够,特请支援。”
刘彻心底一沉,赶忙接过急报一看,便狠狠地砸在了桌案上,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信使道:“你先退下。”
待信使退下之后,郭舍人也为难地看了一眼刘彻。谁都清楚,新皇登基还未亲征不算,这大部分可用之将皆是窦氏中人,这个时候匈奴来犯,真是多事之秋!怕是不妙。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战事,刘彻的晚膳也没了什么胃口,早早地撤了。御膳太监端着餐桌恭恭敬敬地退下了,正巧郭舍人受人所托进了内殿,刘彻以为又是不懂规矩的太监,头也不抬地吼道:“朕说了,晚膳不用了!”
“皇上,是奴才。”
刘彻诧异地抬起了头,看是郭舍人,不满道:“何事?”
“卫美人在殿外求见。”
刘彻一听是卫子夫,不耐地皱了下眉:“说朕正忙着,叫她先退下。”
郭舍人急急解释道:“皇上,美人说知道您正为战事忧心,她是特意为此事而来的。”
刘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犹疑了片刻,将信将疑道:“那就宣她进来吧。”
得了许可,卫子夫推门而入,一身绿装,并无奢华首饰,还是一样的端庄、恭敬,行到桌案前微微福了福身:“臣妾参见皇上。”
“起吧,”刘彻抬了抬手,急不可耐道:“你说是为战事而来,究竟是何事?”
卫子夫温柔地笑了笑,“臣妾知道皇上此时正是用人之际,因此臣妾想举荐臣妾的胞弟……”
“你的胞弟?”刘彻诧异地打断了卫子夫的话。
卫子夫点了点头接着道:“臣妾的胞弟叫卫青,一直在平阳公主府上当差,虽然没有什么调兵遣将的经验,但是他一身武艺,也颇有谋略,所以臣妾想替胞弟请缨。”说罢便跪在了地上,深深叩了一首。
现在朝野正缺能臣将才,趁这个时候培养一些自己的人,却是不错。若真如卫子夫所言,卫青是姐姐的人,也有能力,不乏是个人选。刘彻细细考虑着。
打定主意后,刘彻起身绕过桌案,亲手扶起了卫子夫,满意道:“这件事朕会问过平阳公主的,若是属实,朕自当重用。”
卫子夫喜不自胜:“臣妾待胞弟谢皇上隆恩。”
宫外,平阳公主府。
卫青被下人带到前厅,此时平阳公主已等候多时,见着他走进来,便微笑地起了身。卫青被这个场景弄得莫名其妙,不解道:“奴才见过公主,不知公主找奴才来是有何事?”
平阳公主赏识地冲卫青点了点头,满意道:“你在本宫身边已有多年了,本宫是知晓你的本事的,现在你得了皇上的赏识,要封你为副将,去朔方支援田将军抗击匈奴。”
卫青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心中隐隐然有份欣喜。其实很早以前他就想施展自己的本事,能有一番作为,没想到这下子机会竟来了!兴奋地俯首作揖道:“奴才定当幸不辱命。”
平阳欣赏地又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卫青,高髻宽额,目似朗星,双肩因常年练武,而显得异常的宽厚、结实。一袭青衣黑靴装扮,干净、精神,隐隐透着一股将帅之气,这样的人才若是埋没在附院高墙之内当真是可惜了。
“很好,你明儿个就进宫面见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