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也鞭四十,让他也晓得,不是什么人都能辱骂的。”段颖对武卫们说道。
“诺!”便有两名武卫向前,去抓那董逢。听闻段颖这话,诸人精神大振,回话声音甚是响亮。之前段颖责罚张行,他们心中多是不服,这时却平衡了,对段颖无一丝不满,还有许多佩服。他们有些人心中开始便想到,若是让董逢这厮走了,之后他们便是被罚,也要找回场子。
众武卫精神大振,那里能让董逢反抗,见他不服,便又给绑了,打够二十遍,才松开。
董逢在挨打时,一声不吭,待松开后,口中骂道:“你这狗娘养的小子,老子就是不服,有本事你还来打。”
段颖没有理他,对武卫摆摆手,示意他们把董逢弄出去。几人推搡着把董逢弄了出去,两名武卫拔出刀来,立在门前,绝了董逢进来的心思。
这一耽搁,便过了半个多时辰,天色已是黑了。有这一件事情,众人也没了吃饭的心思。李恃与其他人都躬身离去,张族长也招呼着围在外面的村民离去。
段颖便也进屋,对采香说道:“采香,你看车中有无跌打损伤的药物,给张行送去一些。”
“诺。”采香应了一声,便出门到车里查看去了。丹颐这时端着一碗药汤进来道:“公子,药已经熬好了。”
段颖皱着眉头,对这药汤极是厌恶,但却不得不喝。丹颐为他把药汤吹的凉了一些,他屏住呼吸,一饮而尽。丹颐拿出手巾,为段颖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这些药,喝着有何用处?”段颖似是自言自语一般,叹息一声说道。
“公子断不可有此念,能好终究会好的。”丹颐轻声的劝阻道。
段颖笑了笑,对丹颐道:“红袖添香夜读书,有这般潇洒,我能有什么念想,把书拿来吧。”
段颖自小身体不好,倒是有多半的时间,用在读书上。若无紧要事情,他多半是会读书到深夜的。有两位豆蔻年华的少女在旁服侍,真似他说的“红袖添香夜读书”一般。(注:“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这首诗出自清朝,红袖添香夜读书是从这里衍化而来的,但是因为架空,诸位不必深究。)
丹颐脸色微红,知晓自家公子在调戏自己,她嗔怪道:“小婢怎么当得了‘红袖添香’,公子勿要嘲笑。”
“公子我说当得就当得。”段颖有些孩子气的说道,他刚刚过了十六岁的行冠礼,虽在外人面前,显得老成。但在自小陪伴自己长大的侍女面前,却没有多少掩饰,平时也会耍耍脾气。
“公子,什么当得不当得?”这时采香回来了,进门便听见段颖的话,就问道,说话间随意了许多。三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在这时无人来打搅,便不用刻意说话。
“公子说什么红袖添香夜读书,咱可当不得这句话。”丹颐回答道。
“红袖添香”一词风雅,是在夸她们,采香闻言也是脸色微红,也是嗔怪道:“公子就会调笑人,听闻丹陵那里有一十八名舫,那里的女子才当得起红袖添香。”
“哦,这丹陵十八名舫,连你们也有所听闻?”段颖不由的问道。
“公子忘了,你离去前几日,何公子于你送行,我也是在送茶水时,碰巧听的何公子说的。”采香轻笑一声说道。
“何宪何伯章吗?倒是同我说过,不想被你听了,来打趣你家公子。”段颖想到了那日,何宪听闻他要去丹陵,便过来送行。两人谈话间,这何宪便说到了丹陵的十八名舫。
这十八名舫是烟花之地,在丹陵的曲采河,海内闻名。倒是何宪同他说的时候,颇为艳羡,看神色,想要换成自己去那丹陵,一探究竟才好。当日情景,似在昨日一般。想到这里,段颖心下不免唏嘘,两人不知还有无机会再见。
“那到了丹陵,咱们便去看看,是不是果真如何宪说的一般。”段颖眨了眨眼睛,对两人说道。
“公子,身体着紧……..”采香温声说道,似是劝阻,似是叮嘱一般。
段颖也只是这般说说,并没有半点想法,对着采香笑了笑道:“着紧,着紧。好了,伺候笔墨吧,我要写几封信。”
……..
“正要寻你,苦娃。你这不修习,是要去往何处?”李恃来到董逢处,董逢家里颇为寒酸,真个家徒四壁。他来到董逢门前,正碰见董逢关上大门,要出去。
“俺…….俺去下兽夹…….再到塘里捉些鱼虾。”董逢吞吐着说道。
“这个不急,你随我来。”李恃对董逢说道,他暗中没有看仔细董逢的神色,以为他真的要去下兽夹。
董逢正巧被李恃撞上,有些无奈,但李恃平日里待他亲厚,他也是以长辈之礼待李恃,这时李恃发话,他不得不跟去。
李恃带着董逢回到自家,他对董逢说道:“可曾吃过?这些创伤药拿去擦擦,几日便会好了。”说着从一个小箱子里,拿出一瓶药。董逢平日里捕兽时受伤,多半是来这里讨药,也不推辞,伸手接了过来。
“还不曾吃过。”董逢同那些侍卫搏杀了许久,早已饿了,回到家。把身上的血迹清洗了一下,郁气难平,便连饭也没吃。
李恃让妻子端过来些饭菜,对董逢说道:“你先把饭吃了,我有事要你去办。”
“苦娃刚刚被打,这时你还要让他去办什么事情?”李恃妻子对李恃抱怨道,埋怨丈夫不同情理。
“这些只是皮外伤,没有动了筋骨,要不他还能走动。你自去吧,我要同苦娃交代一番。”李恃看的出来,那些武卫都没有下狠手,这鞭刑也是有讲究的,二十鞭能把人打死的有,但也有几天便去了伤痕的,完好如初的。
李恃的妻子白了他一眼,但也走了出去。李恃从桌子上拿起一封信,对董逢道:“你把门外的牛车套上,到小场村里把柳先生请来。”
“先生,这么晚了请柳先生干嘛?我这身上没事。”董逢咽下口中的吃食,随口问道。
“你这混人,为你看什么病?”李恃笑骂了一声。
“哦……你是找柳先生为那病怏怏的小子看病?”董逢反应了过来,他注意到段颖的脸色苍白,站在那里弱不禁风,显然是有病的模样。想到这,心中郁气腾的窜了上来,放下碗筷,对李恃道:“不去。”
“可是恼他打你了?”李恃劝解道:“但也送了你大大前程。”
“谁要他前程…….我便要去…….”董逢反应了过来,没有接着说下去。
“要去做什么?”李恃这才仔细看了看董逢,见董逢身旁没有带着兽夹,便警惕道:“你要去…….要去报仇不成?”
“让先生猜着了,便是要找那个小子报仇,不然难消我心头之怒。他们武卫跋扈,却把我也打了,这是何道理?”董逢被李恃猜到心中想法,便索性说了出来,说到最后,站了起来,怒须张目。
“坐下!”李恃呵斥了他一声,看着董逢坐了下来,才说道:“你便甘心在这乡里过活一生?这般去了,连你家香火也不留下?”
董逢被李恃说的没了脾气,他吃着百家饭长大,但不善持家,家中没有余财,二十多岁了,连个媳妇也讨不了,他虽是看起来鲁莽,但也是有想法的。李恃这番话戳着他的痛处,也有些暗自羞愧。顾着自己心中快活,却不曾想过,万一被人再捉着了,估计老董家就此断了香火。
他坐下瓮声的说了声:“那俺吃完便去了。”便闷声吃饭,却被呛着,咳嗽了好一会。
李恃等了一会,继续交代道:“你去把我这封信给柳先生,务必把柳先生请过来,他当是不会推脱的。估计他们也就是明天走,所以才要连夜请柳先生过来的。还有,不可在犯浑了…….不为自家前程着想,也要想想你董家香火延续。”
看到董逢只是点头,却闷不作声,他便不再担心董逢乱来了,但心中总是有些闷闷。这董逢生性不屈,傲骨天成,谁人也是不惧,却被这强权与这世道渐渐的改变了。他又想起了自己,当年也是慷慨激昂,尽情高歌,不也是被生活磨得没了棱角了吗?初次见到段颖的阵势,还紧张莫名,想想也是有些可笑,更多却是无奈…….
董逢吃了饭,便把李恃家的牛车套上,向村外赶去,李恃却看着油灯发呆,他妻子叫了他一声也没有反应,便过去推了他一下。
“什么事?”李恃皱着眉头,问妻子道:“你先去睡吧,我还要柳先生过来。”
“柳先生过来也要三四个时辰,到时天也快亮了,你还睡个什么?现在先睡觉,等他们来过后再说。”他妻子心痛他的身体,便劝说道。
“你去睡吧,我还有事情要想。”
……
张行也是没有睡着,身上还有些痛,那鞭子没有伤到筋骨,但四十鞭子下来,也不是那么好熬的。他索性站起身来,那边成宪被他惊醒,问道:“大兄,怎的还不歇息?”
“睡不着,你先睡吧。”张行披上衣服,向旁边的池塘边走去,虽是夏季,但夜晚还是有些凉意。
成宪也起来,同张行一起走了过去,问道:“可是身上伤口难耐?”
张行摇摇头,道:“还好,采香姑娘送来的药甚是管用,这时不甚痛了。”
“我晓得了,你可是在想那采香姑娘?”成宪压低声音,问张行道。
张行脸色一红,有些尴尬,但好在是夜色,不虞成宪看到。他有些气恼的喝道:“浑说些什么?这个玩笑可是开不得。”张行已经成家,虽说男儿风流,但多半是说那些读书人,那是风雅。似他们这些武卫,便会被人说成是好色。
成宪却看着他,似笑非笑的模样,让张行一阵气恼,却也起了点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