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曹郧孙召双谋动上
傅寿思路渐渐清晰起来,眉头也舒展开来,带着自信的微笑接着道:“若是常人便能想到陆观的心思,他陆观岂能不知?中都还有其族兄为其周旋一二。且如此明显的做法,不为智者所为,可以断定不是陆观所为。”
“若不为陆观所为,那会是何人?”曹郧虽是肯定傅寿分析,但心中疑团依旧未解,皱着眉头问道。
“这是何人,某也不知,只是此事却是一个机会。”傅寿笑着道:“且不管是何人,却为我们出兵找了个借口。”
“不错。”颜征接口道:“陆家未竖反旗,朝廷也不好撕开颜面,直接讨伐,毕竟两地用兵,耗费不小,此其一也。再有便是安定边境世家之心。在边关州郡,如陆家这类守边世家不在少数。若是直接诛灭陆家,恐人心动荡。”
接着颜征转口道:“但此例不可开,朝廷派段颖为钦差,前去富阳宣旨,或是申饬一番,也是为了朝廷颜面。待拖延些时日,大军粮草筹集完善,若是陆家不从,便会起兵讨伐之。段颖此行用意,应是如此。”
“那段颖遭如此变故,正是起兵良机。便顺着昌南郡守报上来的消息,说是陆家所为。将军即刻奏明朝廷,言陆家袭杀钦差,这朝廷不用兵也不行了。段颖被加封为大长秋,钦差之职,却被陆家半路劫杀,便是起兵讨伐,天下也无人会有异议。如此将军便整顿兵马,待朝廷旨意下达,即刻兵发富阳。”
“二位先生真乃大才,如此哪里还理会是谁袭击段颖,直接推向陆家便是。哈哈……”曹郧也放下心事,是谁袭击段颖他再理会,此为起兵良机便可。
“只是……将军,还有一事不可不慎。”傅寿刚刚没有说话,便是猜想哪里有些疏忽,复又皱着眉头道。
“哦,长庚想要说何事?”曹郧看向傅寿,等着他下文。
“便是回到这谁来袭击段颖的问题上。在段颖初来时,你我便曾猜想,他作为卫郡侯之嫡长子,何故未被封为世子,而是请封‘睿乡伯’直接到将军这里来效力?”傅寿反问道,之前几人也是猜想,只是并无头绪,之后便耽搁了下去。
“当是只当此子不堪教化,当不起这家主之位,才被卫郡侯夺了这世子之位。但将军你也明白,段颖我们虽是了解不深,但其人作为一守成之人绰绰有余了。前段时日,他去往鳌山渡巡查军营,消息早已是传来,手段坚决而狠辣。之前其护卫之长张行令都粮都尉,听闻这些时日治军,已是有了模样。且军务也理缮的甚是周全,大军早已是在筹集粮草,自他接管这鳌山渡,并不曾出过半分差池。可见也是一大才,而董幼虎之名也是名震东南了。这二人能甘居帐下,段颖此人不可小窥也。”傅寿边想边说,有些混乱,但是曹郧耐性听着,便不自觉地被引入其中。
“是啊,这张行倒是一人才,董逢董幼虎之名也是凭借丹陵城外一战,名响东南。先生还少了一人,那赵顼也在其身边。那日在城中,项焉想要迫使赵顼离去,但终不可得。若是放在外面,俱为覆雨翻云之辈。如此想来,这段颖着实不可小窥了。”曹郧被傅寿这一分析,心中感叹道。
“如此人物却被卫郡侯扫地出门,吾不信其族中人才济济,这段颖嫡长子之位,还不得重用。”傅寿摇摇头道。
“却是如此,那依长庚看法,所为何故?曼伯,你也说说。”曹郧看向颜征,傅寿也在凝眉细想,便先让颜征说说。
颜征正在喝着茶水,也在想着傅寿的话。他沉吟了一会才道:“或是不为卫郡侯所喜,或是卫郡侯还有一子,比之优秀许多也不定。这些我们不得而知,却也不必深知。这何段颖遇袭有何关联?”他说完看向傅寿。
“曼伯不曾记得了?将军曾派人前往中都打探这段颖身世消息。虽不详尽,却也可从中窥视一二。”傅寿提醒道。
颜征细细回想了一下,才羞愧道:“是某的疏忽,没有记起此节。”
曹郧摆摆手道:“无碍,也是长庚提醒,我才想到,只是当时以为我们明白了段颖为何来此的缘故,便不再过问了。若无长庚提醒,我也险些忘却了。”
“段颖之母为卫郡侯原配,自是早早过世。后来卫郡侯续弦云州王氏之女。这王氏也生下一子,听闻聪慧异常,也深得卫郡侯欢心。这段颖为卫郡侯不喜,想来也可理解。”傅寿接着言道。
“只是这次袭击,或可看出点端倪来。若不是陆家所为,那便有可能是这王家所为。如此牵涉道他们段家内部倾轧,使用段颖时却要小心了。”
“长庚之意是这次袭击或可是王家安排人嫁祸。段颖为嫡长子,日后表现若是出彩,那卫郡侯为家族长久之计,或可能让其掌家也不一定。这王家此举是要消除隐患,以便其外甥上位。”曹郧点点头,如此想来确实有可能。
“你我重用段颖,便是借助其势。本意便是这卫郡侯便是不喜段颖,但必不肯看着其再东南被欺。如此便能借来中都世家干预,我们引于其后,暗中打压东南世家也顺利成章。只是按你我上面分析,这段颖若真是成势,必为王家所不喜,王家也是大族,朝中为官之人不在少数。这段颖想要借势不成,可能要反受其噬。引来王家势力与之为敌。”傅寿说罢,端起茶喝了一口。说了这许久,也有些干渴,便边喝茶便等着两人的意见。
“长庚所言极是。”颜征想了想,肯定了傅寿的话,接着道:“你我行驱狼吞虎之计,便是要段颖与这东南世家为敌,只是若为王家所不喜,那王家便也会干预,与之为敌。如此看来,福祸难料了。便是段颖此次回来,这许多计策也要好好谋划一番。若是可能,将军请暗中支援一二,也不可引来中都世家之力。”
曹郧站起身来,经傅寿与颜征一番深析,这早早打算好的计策也变得有些不明朗了。心中难免有些不舒畅,嘴里念叨着“世家”不止。
他得长阳郡侯举荐,在军中渐露头角,后来官拜镇南将军,威慑东南诸地,在东南权柄一时无量。而皇帝也甚是信任,这十余年来,并未曾为难半分。
只是这叛乱早已平息,还留下这镇南将军府,便是震慑东南世家。东南这些年,并不曾真正平息过,偶有叛乱,即令大军剿之。其中这后面便有东南世家的身影。
朝廷也是知晓,早在他初拜镇南将军时,便得到皇帝暗中授意,打压东南世家,瓦散其根基。这些年倒也是诛灭了几家,但是却并未真正铲除掉。
东南富庶之地,钱粮多出于此地。但东南世家存在,便使这些税银流入其家中,朝廷获利极少。世家钱粮充足,人才鼎盛,心思渐广也是正常。十多年前的****,更是令这些世家心思浮动,陆家此次行事,便可见其中一二。
若是陆家此时不妥善解决,到时东南州郡自立,不听朝廷号令,想想也是令人震悚,朝廷设立镇南将军府之意便在此。
而今,皇帝年纪渐老,心思也急迫了许多,不再容忍曹郧缓慢图之。这两年来与之密信中,便可看出。而陆家之事,更是雪上加霜。发来的旨意中,申斥之意甚重。这曹郧明白其意,也不由的急切了许多。
但本意是打算用段颖行驱狼吞虎之计,但经傅寿这番分析,引得中州世家之力此计便可作罢。如此还要徐徐图之,不能急切。想到这里,心中便有些气闷。
他这些年同东南世家,明争暗斗,近几年渐渐趋于平衡。随着两年前孙召上书致仕,隐于幕后,他看似占了上风,但实情却并非如此。
孙召为孙家主,为东南几大家族之一,随着他的蛰伏,其他世家也渐渐蛰伏下去,不再作明斗,但暗中却是不少交锋。连镇南军中,也被他们渗透进来。所以听闻陆家之事,他即令帐下几员大将回营中督师,以防整个镇南军变动。
“时日无多矣!当今陛下渐老,这心思也急切了许多。但这东南几大家族根基并未动摇过,陛下有些不耐了。他怕百年后,新主即位,能否镇住这万里江山。东南富甲天下,东南稳固,朝廷元气还伤不得……若是不稳,东南一乱,边关必乱,如此则天下大乱。哎!”曹郧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将军不必忧心,此事也奈何不得。国朝初立,便与这世家相扶相依。只是当今陛下偏要谋诛这些世家大族,哪里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某说句不当的话,便是陛下不满将军,也不会调离将军。这几十万大军,也只有将军你寒门出身,才能得到陛下信任。便是如此,那钱粮还是受制于这东南世家,此为帝王术。”颜征言道,边说边看曹郧脸色,见其沉着脸,没做应答,便也闭口不言了。
“将军,在某看来,此计不行,如东南世家如此一般也是好的。将军之位,还能保上几年时光?既然如此,何故与东南世家相持不下?便是这般平衡便好。”傅寿也劝道。
曹郧依旧沉着脸,好半响才道:“两位先生辛苦了,先请回吧。”说着便起身离去。
傅寿与颜征两人对望一眼,也起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