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掩人耳目,端木诀夜并未与青筠同行回察木多,然而却派了格穆尔随同护卫,加上曼红的悉心照料,一行人在正月末到达了西晋的国都察木多。
马车驶过宽阔的城郊大道,青筠挑起车帘一角,却见一辆灰色的马车从一旁疾驰而过,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去岁夏天她与琴妃回京城的情形,那时她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认出了叶尔祺的马车,喜不自胜。
然而这样的错觉也仅仅持续了片刻,青筠心缓缓沉下,这不是在东泽的京城,那马车中坐着的人,也不会是她魂牵梦萦的男子。
灰色的马车中叶尔祺因马车的颠簸轻咳了数声,随即阂目养神起来。
半个时辰后青筠来到一处幽静的中院前,若有所思地望着匾额上的“竹苑”二字。
端木诀夜的举措无疑让她背上更多的人情债,园中的种植布局并不是青筠路上来到的西晋风格,反倒有些东泽的味道。
她心里没有了最初的温暖,有的只是无尽的心寒与自嘲。端木诀夜,他是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吗?
她忽然有种被设计了的感觉,抄手游廊池边小筑,还有那攀缘的蔓蔓青萝,仿佛都在不约而同地嘲弄着她。
一名五十岁上下的夫人走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模样清秀的年轻女子,三人一同对着青筠行了个屈膝礼。
“见过夫人,”为首的妇人低头说道,“老身是这府里的管事佩娘,这二人是夫人往后的贴身丫环,分别唤作金铃和晚秋。”
那一声夫人叫得青筠心里像生了根刺似的不舒服,细细端详那位佩娘,却感觉她有些面善,身上透着一股沉蓄的精干。
回头看看抱着洛臻的曼红,发现她仍是一脸从容,显然与这佩娘是旧识。
“夫人旅途颠簸甚是辛苦,老身已经让人在房中备好了热水供夫人沐浴,小少爷就交给下人们去照顾吧。”
夫人,小少爷,这还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青筠不置可否,在金铃晚秋的带领下走进自己的房间中,发觉房内的布置竟与灵雁宫有些相似之处。
四周幽香馥郁,青筠遣退了那两人,褪去衣衫后将自己埋进微烫的水中,嫣红的花瓣像四周推挤,争相贴在她莹白光滑的肌肤上。
那恰到好处的微烫令她全身都暂时放松了下来,在沙漠中行进了多日,她要好好洗净满身浑浊而陌生的风尘。
青筠俯首,将整个人没入水中,眼不能视物,耳不能听声,口不能出言,仿佛陷入了一场无纷无扰的空寂中,旧时坠入冰湖的恐怖经历再次浮上心头,青筠呛了口水,猛地将头钻出水面,贪婪地大口呼吸着空气,继而浑身一僵__一双厚实地手掌轻轻搭在了她的肩头。
“怎么了?这么心神不定的。”端木诀夜温热的鼻息吐在她的耳边,那因热水浸润发红的耳垂美得仿佛他冠上的血玉,青筠刚要开口,下一秒他却忽然含住了她的耳垂,炽热的吻开始呈现下移的趋势,青筠脸烧红一片,恼怒地推开他,呼吸有些不太顺畅。
端木诀夜在她推开自己之前便避了开去,随即东泽迅速地走到青筠面前按住她的双肩控制她的双臂。
青筠只觉连日奔波造成的肩痛一下子缓和不少,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几日辛苦你了,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不论那是什么本王都会想办法让人准备。”
“竹君没有陛下想得那样娇生惯养,陛下不必如此费心。”这话倒是不折不扣的事实,她与琴妃在洛阳的生活并不是十分宽裕。
“你总是这么无欲无求的,教本王都不知道该如何做好。本王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说出一件你希望得到的东西。否则……”端木诀夜的手又开始不规矩,却在青筠开口后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我要习武。”青筠心下冷笑,她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是夜绥远的项上人头上以及与重光的终身厮守。
可这两样中的任何一个,都是端木诀夜给不了的。
端木诀夜闻言顿时沉默,但随后又勾起一抹惑人的微笑,“但凡是你想要的,本王都能给你,但你若是想逃离本王的身边……”
“这一回可是陛下自己看轻自己了。”青筠眼波漾开一片,目光落到挂在屏风上的衣物上。
端木诀夜不由大笑,“说的对,本王说过,终有一****会连人带心地归顺于本王。”
“既然陛下如此有把握便不必耽于这一时,竹君这会想独自享受沐浴的安宁,还望陛下成全。”
“如你所愿,”端木诀夜在她的侧脸上重重吻落而又飞快地后退,“别让本王等太久。”说完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房间,语气是说不出的暧昧。
青筠郁结,捧起一些热水拍打着自己红晕未褪的面颊,细细梳洗过后便拿过一旁的衣物穿戴起来,心里忽然又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空缺。她沐浴向来只允许之桃一人侍候着,也不知道那小丫头在宫里是否安好。
“难道公主要让灵雁宫上下百余人因为公主的出逃而家破人亡吗?!”
脑海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青筠不禁惊出一片冷汗,然而细细回想却又记不起是什么人向她说过这么一句话,先前的困惑与怀疑再度在心里四处冲撞,将她的思绪搅得愈发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