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太太埋头看着手中的佛珠，良久，才说了一句：“阿玮，那丫头的病究竟怎么样了？”
“医生来看过，说是已经好了。”白玮恭恭敬敬地回了一句，平时的嚣张气焰收敛得干干净净。
白茵华“哼”了声,慢悠悠道：“阿玮，当着妈的面可不兴说假话。这丫头当初在英国干了什么事你真当我们不知道是吧？”转头又看向白老太太：“妈，我可查到了，白音在英国犯病，害死了人，阿玮这才把她带回来的。”
我心内暗暗吃惊。远在英国的事，这白家的人也调查得清清楚楚，看来眼线不少啊。
白老太太皱了皱眉，看向白玮：“有这回事？”
“那是意外....”白玮脸色不变，淡淡说，“死的人和小音认识，本来是被英国佬胁迫出去玩乐，小音把她救出来，没想到在路上却被人打死了.....”
“事到如今，你怎么说都行咯？我们当时也不在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白茵华冷笑。
白玮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姑姑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我还会因为这件事骗你们？还是说，你们认为小音真的是杀人犯，我在包庇她？”
这帽子扣得挺大，白茵华撇了撇嘴，“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这么说.....”
白老太太的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终于看向我，问道：“你是怎么想的？想进白氏吗？”
我怔了怔，白玮立刻抢在我面前突然开口说，“奶奶，小音生病在英国呆了这么些年，别的不说，能进白氏历练历练也是好的。如果爸爸还在，一定也会让她进公司的....”
“阿玮，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白氏已经不是当初的白氏了，如果你非要让你妹妹进去参一脚，别的不说，至少要董事会举手表决吧？”白卿显翘着二郎腿倚在沙发上，缓缓道。
白玮皱了皱眉，刚张开嘴，白老太太却摆摆手，众人顿时都噤声看向她。
白老太太看着我说：“按理来说，卿业只有你和阿玮两个孩子，他一向又很疼爱你，就像阿玮说的，如果卿业还在，你早就进了白氏。可现在一来你精神不好，二来如今白氏不如以前了，不是阿玮一个人说了算，所以我看你还是.....”
“我明白您的意思，”她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开门见山地对她说道，“其实不瞒您，我也不想进白氏，这些天我已经开始在外面找适合我自己的工作了。”
“哦？”白老太太愣了愣，“你在外面找工作？”
“恩。”
她垂眸沉默半晌，淡淡说：“不必找了，白家给你一笔钱，你自己开公司吧。”
“啊？”我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白音啊，”老太太突然杵着拐杖站起来，朝我挥挥手，“跟我上来.....”
白夫人见状，便忙着想去搀扶，老太太摆摆手，意思是不用，对我说：“你过来，扶我上去。”
我扶着白老太太缓缓上了楼，本以为她是有话要和我单独说，却没想到她竟然将我带到了白卿业的灵前。
白老太太迈着小步上前给白卿业点香，淡淡道：“当初他们要把照片烧了，我偏不让，还非得让他们把卿业的照片给供起来。我总觉得，这人死了，魂总是在的，在看不到的地方瞧着我们。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要是不时时看着这照片，恐怕连自己的儿子长什么样都忘了.....来，替我给你父亲磕个头。”她眼角隐隐有泪花。
这白老太太年近八旬，当初白发人送黑发人，想来也是很难过。
我照她所言，给白卿业上了香，她又让我扶她回房。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不知道你母亲长什么样，是么？”白老太太的房间装扮得很简单，一张老式的梨花镂床，一排黒木衣柜，角落里还供着一尊观音像。我扶她坐下后，她突然问了一句。
我怔了怔，只得含含糊糊应了一声。
白老太太指了指床头两个并排的古式小柜，说：“左边那个抽屉里有个盒子，给我拿过来。”
打开床头左边的抽屉，我看见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个雕花白漆木盒，看样子有些年代。把木盒递给白老太太，她打开以后，递给我一张照片，说：“这就是你母亲，你们娘儿俩挺像的。”
我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细细打量那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的女子很年轻，穿着镶花边的连衣裙，后背靠着一支竹子，笑得恬静温雅。
“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她才十七岁，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让人生怜。白家对不住你母亲，卿业这么多年来也一直不畅快，那天他把你带回来，我一瞧见你，就知道他是真的高兴。”白老太太叹了一声，拍拍我的手，“要不怎么说天意弄人呢？这么多年，真是苦了你了。”
白音的过去我无权置评，他们上一辈子的恩怨也同我并没多大关系。我对白老太太道：“人这一辈子总是要吃些苦头的。”
她又长叹了一声：“如果当年没有那回事，或者说卿业现在还活着，你必然还是白家的大小姐，没人敢不买你的帐。可如今，白氏的当家人是阿玮，虽说也算是你兄长，不过他毕竟和你隔了一层，也不是事事为你打算的。至于你的那些个叔叔婶婶，有时候连阿玮也没放在眼里，更别说是你。你留在白氏，必是讨不了多少好。好孩子，我看你心里头也明白，所以昨天才故意得罪你姑姑她们，是吗？”
我没想到她竟会把话挑得这么明，看破了我的用意不说，还毫不避讳地点出了我与白家众人之间的厉害关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您....”
“我年纪虽然大了，脑子却不糊涂，”她打断我，温言道，“白音啊，让你离开白氏或许是委屈你了，不过这对你来说却是最好的选择。放心，我不会让你委屈的.....”
扶着白老太太到了楼下客厅，众人看向我的目光都有些狐疑。尤其是白玮，紧紧盯着我的脸，似乎想看出什么来。我装作不察，也没看他。
“小音和我说好了，她不打算进白氏.....”白老太太淡淡道。
白茵华和白卿显的脸上立刻带了喜色。白玮冷冷地说了一句说：“奶奶，这算什么？岂不是太委屈小音了。”
“事情当然不能这么算了，”白老太太瞟了他一眼，语调平平，“我的意思，白氏拿两百万出来当做是补偿，你们看怎么样？”
我心中十分讶异，没想到离开白氏竟还能带走一笔钱。而这白老太太处处为我打算，也不知道当年白音的母亲同白家究竟有什么纠葛。
听了白老太太的话，白茵华同白卿显对望了一眼，点了点头。白玮的脸色很难看，却也没吭声。
白老太太望了望四周：“既然你们都没意见，那就这么...”
“等等，”白茵华突然开口道，“红口白牙的不算数，若是以后她拿了钱说话不算话怎么办？怎么也该立个字据吧？”
白老太太征询似地看向我。
本来就不想搅进白氏，立个字据而已，我倒是不太在意，朝白老太太点了点头，状似无意瞟了一眼白玮，发现他的脸色更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