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再这么拖下去,他肯定会死的,该怎么办,怎么办?”
莫忘将自己的外套披在男孩身上,冷飕飕的夜风吹过,她冻得瑟瑟发抖,但此刻她没有心情理会,自己皮肤上起的那些鸡皮疙瘩,她在男孩身边踱着步子,一条鲜活的生命正在她眼前流逝,勾起了她一直想要遗忘的记忆。
她不记得她母亲的容貌,但母亲的体温永远铭刻在她心底,如果母亲没有紧紧的抱住她,也许在水柔找到她之前,她就回归死神的怀抱了。
母亲救了她,莫忘却无法留住母亲的生命,所以她从小就十分珍惜爱护每一条生命,一花一草都不忍心去踩伤它们,连肉食也很少吃,为此,水柔不止一次的说过她,可她还是选择吃素。
今天,莫忘第一次和男孩见面,男孩甚至于没有给莫忘一个眼神,但莫忘认为这就是缘分,她不能见死不救。
“莫忘,你要冷静,一定有办法的。对了,水柔姐姐,水柔姐姐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莫忘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不过注意力一分散,她立刻被透心的寒意弄了个激灵。
“我得先把他抬回小木屋,这里太冷了,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等我请水柔姐姐回来,他的尸体恐怕都僵硬了。”
琴皇峰足有数万丈,现在又正值深秋时节,太阳下山,黑夜降临,盆地比冰窖还要寒冷,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男孩还泡了一天的水,身上又都是伤,待下去,不死才怪呢。
“呼呼,你怎么这么重呀?”
见没有一丝的回应,莫忘也只能继续咬着牙努力,谁让她无巧不巧的撞上了。
石滩离小木屋不过百米之距,平日里,莫忘一溜烟就跑完了,可是现在对她来说,却是咫尺天涯,每行走一步,都要拼尽全力。
男孩的体重还不算太重,但是莫忘的力气更小,何况莫忘的右脚受伤,还没有来得及治疗,右脚根本用不上力,蜗行的速度,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她用自己的上衣裹着男孩,然后在湖里拔了几根粗壮的水草,一头绑在男孩身上,另一头越过肩膀,拉在她自己手心。
水草上长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刺,她的肩膀被划破,两个手掌心更是被勒出深深的痕迹,水草嵌到她的肉里,这种程度的痛,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能够忍受的,可她还是咬牙坚持住,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救活一个无亲无故的男孩,真的仅仅是关心一条陌生的生命么?
“坚持住,我们很快就要到了。”
莫忘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问题,她的脚仿佛被灌了水银,迈出一步都有千斤之重。
可是她不可以停下了,她快要听不到男孩的呼吸声了,就如同洪水猛兽在背后疯狂的追赶着他们,再慢一点,男孩就会被手持镰刀的无情死神带走,莫忘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步,两步,三步,离小屋的距离渐渐缩短,可莫忘的头越来越晕,有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腹内酸液横流,干呕不止,若是有人看到此刻的莫忘,还以为受重伤的是她呢,小脸冻得发紫,鼻涕口水满脸都是,手掌、肩膀的鲜血不停的往外渗。
终于,小屋出现在她眼前,还差几步,莫忘深呼一口气,银牙狠狠的咬了下自己的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加油,莫忘你做得到的。”
莫忘提起所剩不多的力气,继续前进,可是眼睛被雨水打湿的头发遮住,她没有发现前面地上躺着一块果皮,一脚踩上去,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倒下去,正好摔在男孩身边,莫忘的后脑撞在地上,她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秋风萧瑟,枯黄的树叶随风飘落,小屋外,躺在一对男女,当然他们还只是孩子,但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命运被紧紧地捆绑在一起,幸福、痛苦、快乐、悲伤,都将接踵而至,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头好痛,这里是哪里?”
莫忘努力的想睁开眼,但刺目的阳光让她直流眼泪,下意识的摸了下自己的后脑,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生疼。
“小糊涂蛋,你还知道痛呀,成天尽给我惹麻烦,你真以为自己的命很大么。”
莫忘听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声音略带责备,然则更多的是关心,声音里还夹杂着点哭腔。
莫忘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惊奇的发现水柔坐在自己身边,水柔的眼角残留着一丝泪光。
“水柔姐姐,你,你怎么在这里?”
莫忘尝试着坐起来,可手一撑床,手掌仿佛被雷电击中,两条手臂都麻木了,她又倒在了床上。
“你给我安分的躺着,我要是不在这里,你早下去见阎王了,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我当时就不该把你带回来。”
“对不起,水柔姐姐,是我错了,又惹你生气了,我下次不敢了,但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莫忘委屈的回答到,她知道水柔是心疼她才会这么训她的,所以她也不愿意去争辩什么。
水柔真的有些生气,倒不是因为莫忘给她惹麻烦,而是看到莫忘那副凄惨模样,真的很心痛。
在莫忘晕倒后不久,水柔想来看看这个丫头有没有偷懒,顺便给她指点指点,让莫忘能够顺利的通过抽考。
水柔远远的看到小屋一片漆黑,原本以为莫忘跑出去玩了,谁曾想,在小木屋前,发现躺在地上莫忘和那个垂死的男孩,水柔心急火燎的将两个孩子抱回木屋,生了火。
当时,莫忘额头滚烫,身体却十分的冰凉,很明显得了很严重的伤寒,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她急的哭起来,早晨还活蹦乱跳的丫头,晚上就成了这副模样,她怎么淡定的起来。
不过水柔毕竟经历过大场面,短暂的惊慌后,她先检查了小男孩的身体,毕竟男孩的伤势更加严重,男孩的状况又让她吓了一跳,外伤严重,经脉堵塞,寒毒入侵了他的五脏六腑,简直就是一具没有断气的尸体,凡俗再厉害的医师,恐怕也是无力回天。
即便莫忘将他拉到避风的地方,男孩的躯体也像是一棵枯败的老树,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救人要紧,水柔一咬牙一跺脚,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粒灵丹血气丸,给男孩送服下去,这颗灵丹是她修为有成,师尊亲自赏赐下来的。
血气丸虽然仅属于一品中阶丹药,但在琴宗也算的上十分珍贵了,她一直舍不得服用,想要留到日后冲击瓶颈的时候使用,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之后,水柔替莫忘包扎了伤口,又熬了姜汤,喂给两个孩子喝,为了照顾这两个小祖宗,她是一夜没睡,幸亏她早已是一品高阶武者,不然肯定撑不下来。
“你呀,我说什么好呢,救人是天经地义,但也要量力而为,人没救成,把自己搭进去,那不是善良,那是笨。姐姐刚才是一时冲动,能原谅姐姐么?”
“我没有怪姐姐,让姐姐担心,是莫忘错了,莫忘保证,再也不会让姐姐为我操心了,以后我会乖乖的。”
水柔摸了摸莫忘的额头,在摸了摸自己的,确信莫忘的烧退了,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水柔用挤干的毛巾擦拭着莫忘脸上的汗珠,“小丫头,姐姐只是希望你平安,有一天找到属于你幸福,不在受苦,不在孤单。你一定饿了吧,姐姐给你去弄吃的,躺着好好休息。”
“姐姐,那个,那个。”
莫忘伸手拉住水柔的衣袖,不让她离开,似乎想问什么,却说不出口。
“是不是在担心那个男孩,我家的小莫忘思春了。”
水柔板着的脸,终于展露出笑颜,从莫忘不顾一切,也要救男孩的情况,水柔就猜到大概了,第一次看到这个鬼灵精吃瘪的样子,水柔说不出的开心。
“姐姐,你胡说什么,谁思春了,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他,而且他那么冷冰冰的,我才不喜欢呢。”
“是么?那我走了,既然是一个我们莫忘不喜欢的家伙,那是死是活,也就无所谓了吧。”
知道莫忘说的不是真心话,水柔才故意这么说,
“姐姐,姐姐,等等。”
“怎么了,愿意承认了?”
“才不是呢,只是他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我有权知道他的状况。”
“死鸭子嘴硬,你的心上人,好着呢,等你能下床了,我带你去见他。”
说完,水柔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门,只留下脸红的像颗熟透了的苹果的莫忘,呆呆的躺在床上。
“心上人?姐姐,你别出去胡说呀。”
“放心,这是我们姐妹俩的小秘密,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那个男孩长的眉清目秀的,勉强配得上我们家莫忘。”
紧接着就传来水柔银铃般的笑声,如果能动,莫忘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莫忘的右手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左手搭在心口,感受着心脏高频率的跳动。
“我这是怎么了?”
独自一人的莫忘开始自言自语,无事可做的她,脑海里总是浮现出那张不算精致,却充满魅力的脸孔。
轮廓分明的脸庞,性感厚实的下巴,尤其是那双冷酷又略带忧郁的眼眸,尽管男孩没有和莫忘说一句话,男孩的一切在莫忘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莫忘的耳边总是回响着“心上人”三个字。
“莫忘,你胡思乱想什么呀,不过才见过一次面而已,水柔姐姐胡说的,你居然也相信,你真是个笨蛋,睡觉、睡觉,水柔姐姐也真是的,怎么还不回来,我都快饿死了。”
莫忘尽量让自己不去想男孩,但却遏制不了那颗怦然跳动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