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妃珺和李画师注意到那本《妖怪集锦》惨遭“火刑”之后已是为时已晚。就见半空中飘荡着树荫一般黑色的缕缕烟丝。如同洇墨一般慢慢的扩散开来,最后凝聚成各类妖怪的轮廓。
妃珺看着眼前的场面一时失了声音,过了许久才去问还想将火扑灭的李画师:“您在这本书里画了多少种妖怪?”
李画师险些就要嚎啕痛哭了:“四十九种,其中还有很多生性暴虐的妖怪,人间怕是会祸事不断了,都怪我啊!”
妃珺顿时感到天昏地暗。“可是这些妖怪也并非是真实的,既是画纸上生出来的,可有什么办法能另它们消失呢?”
就在妃珺说话间,已经有几只妖怪顺着团扇铺的大门飘了出去。李画师作势要关门,却被一股妖风吹倒在地。彷如突然而至的云翳一般,妖怪们纷纷飘了出去。妃珺立刻听到了尖锐的惊叫声。
“火,这些妖怪只要遇火就会消失了。”李画师一边说着一边提起桌案上的油灯,准备放下一把火,烧掉还未来得及离开的妖怪。
妃珺慌忙阻止他道:“不可!铺子里面的其余团扇若是也被点燃,局面就更难收拾了!”
“那这要如何是好?”李画师被火光映红的脸上流下了大颗的冷汗,登时便变作了白色的烟云。
妖风阵阵,楼宇森森。坊市在不绝于耳的尖叫声中犹如鬼市一般诡谲森然。面对如此混乱的局面,妃珺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骤起的大风载着街市上的喧哗声时时撞向客栈的窗户。被扰醒的琼儿一边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边走到窗前。她疑惑的推启了窗子,却蓦地对上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琼儿沉默了半晌之后终于忍不住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还在睡觉的杨禄腾地就坐直了身体。“发生了什么事?”
杨禄走到窗前,顺着琼儿的视线看去,竟惊讶的看到了在街上横行的各色妖怪。
就在这时,琼儿忽然感觉胸口一阵胀痛,她弯下身体用手臂撑住了躁动的胸口。“黑石的碎片应该在这附近。”
“妃珺还在外面,他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琼儿,你就在这里关好窗子等着,我现在去寻妃珺回来!”杨禄神情紧张的栓好了窗子,也来不及再嘱托琼儿几句就跑了出去。
街道上十分混乱,铺面外凌乱的散着一些残损的物品,女人小孩无助的抱成一团寻找着能够避祸的地方。男人们则舞刀弄枪希望以此震慑突然而至的妖异。在半空上逞威的妖怪们则随意咀嚼着抢夺来的物品用以饱腹。
天穹之上云翳翻滚,似有阵阵电火在其中闪射。鸟雀已经杳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锉刀之音般刺耳的鸦鸣。
杨禄在混乱的人群中寻着妃珺,期间竟在远方眺望到了火光。
客栈里面,胸口恢复平静的琼儿愈发的坐立不安了。她不忍再去听外面的惊叫之声,于是便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可是当琼儿又把手放下的时候,却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只有阵阵萧瑟的风拍打着窗棂。琼儿顿时感到了一阵寒意,她忙用手托住自己的双臂,以此御寒。
终于安奈不住好奇心的琼儿还是推开了窗子。潮湿的雾气竟象是蜷曲的藤蔓一般伸了进来。琼儿讶异的发现,外面不知何时竟已变成了深夜!
街市上耸立的楼宇竟都是阴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酒家的旗帜在阴风之中招展着,投下的影子情状与妖鬼无异。更为奇怪的是,方才还混乱的街道现在竟会没有一个人影,只有寺塔的钟声在空廓的夜空之下回荡着。一阵长似一阵。一阵又短似一阵。
一股更为凛冽的寒气从琼儿的脚底直钻上她的胸口。飘进屋内的雾气慢慢掳去了仅存的光亮,仿佛是长风绞灭了烛火,徒留下茧丝般纤薄的温热气息。
琼儿再也无法抑制在心中蔓延的恐惧,决定出去寻杨禄与妃珺。她凭借着记忆走下楼梯,胆颤心惊的问道:“这里可有人的?”
一阵阴风卷起了琼儿的裙据,却没有人回应她。于是琼儿屏着气息继续往客栈门外走。
费了一番的功夫以后,琼儿终于走出了客栈,走到了更为空旷的街道上。枯槁的树木在阴风中似是一具具干瘦的骷髅,黑洞洞的眼睛仿佛一直在注视着琼儿。
从云翳后面透出了一丝丝光线,琼儿就借着微弱的光线向街道的另一边走去。走了一会以后,琼儿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一个硕大的黑影,像是嶙峋的山石一般耸立在街市的正中央上。但是琼儿却并不记得这里有任何东西阻挡着。
琼儿慢慢的走近黑影,终于发现那是一颗高大的树木,树冠仿佛伞骨一般伸展在半空之中,上面好像还悬挂着一颗颗沉甸甸的果实。果实下面似是正滴着浆汁,地面上斑驳的液体反射着昏暗的月光,犹如一片沉暗的湖泊。
琼儿走到树下,抬头细细观察着上面的果实,一滴凉凉的液体忽然滴到了她的额头上,琼儿用手指轻轻的揩了一下,借着依稀的月光,琼儿惊诧的发现滴在她额头上的竟然会是猩红的血液!
琼儿不停颤抖着再次抬起头,恐惧的发现悬挂在树上的并非果实,而是一颗颗滴着血的头颅!就在树冠最下方,离琼儿最近的位置上就是那两张她再熟悉不过的面孔,杨禄与妃珺!
一股血的腥气在琼儿的舌尖上泛滥开来,她忽而觉得大脑一片混沌,胀痛异常。身体一软便倒在了血海之中。
雾气仿佛是虫儿透明的薄翼,缓缓的扇动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从远处走了过来。他周身散发着火红色的光,慢慢擦亮了潮湿的空气。
缓缓走来的人影走到倒下的琼儿近前,俯身拖起了她。意识模糊的琼儿听到了一个异常温柔的声音:“……你可曾还记得我?”
前面那句称呼,琼儿听得却并不清晰,只是启了口用微弱的气息回道:“你是谁?”
“我是凌霄。”
火红色的光如同火影一般愈发的灼烈起来,雾气渐渐散去,琼儿却还是未能看清那个人的脸。
“凌霄?你就是那个九尾妖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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