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张嫣起得晚。当梳洗完毕,用过早膳之后来到大殿,却不见吕雉和鲁元,问孺青,才得知一大早有宫人来报,说赵王张傲和其随从已经抵达长安,吕雉陪鲁元去见。
听罢,张嫣问:“皇祖母和母后去见我父王?你确定?”
“这个……”孺青也不确定,“王后娘娘是这样说的,还说翁主醒来在椒房殿等她们便是!若翁主嚷着问了,奴婢就这样回答。”
张嫣心想,张傲既然是罪臣,刘邦是不可能让鲁元轻易跟他见面的,除非……除非她的舅舅刘盈没有“辜负”吕雉的期望,只一夜便把事情给办妥了。她轻笑一下,这也只是妄想,谋反之名,这件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她独自一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儿,心中终是不安,便吩咐孺青说:“我要去研院阁杨良人那里玩,你陪我去!”
“翁主,王后娘娘有吩咐,说怕她回来瞧不见你,才说让你在椒房殿等她的。”
“没事的孺青,我们去杨良人那里,不会很久,你陪我去便是!”
孺青是听话的,且是最听张嫣话的,虽然有鲁元的命令,但也只是犹豫了一下下,便跟随张嫣走出了椒房殿。
她记得昨天刘盈带她从杨良人宫中出来时,刘盈说过让杨良人等他来她宫中进晚膳的,那么昨晚一定留宿在杨良人那里。她要去打探一下刘盈的行踪。
张嫣到了杨良人宫中,宫人报过之后,却是刘盈出来相迎。刘盈见张嫣,面上瞬时开心的笑了起来,又见张嫣随身只带一个孺青,不由得担忧起来,上前弯下身子就要抱张嫣,嘴里还嗔怪道:“傻嫣儿,怎么不让昨天那个宫女陪你一起来?这汉宫不比赵王宫,嫣儿走出椒房殿,要熟练的宫女陪着才好!”
张嫣奇怪这个时候了刘盈怎么还在杨良人这里,想问他没有上朝吗,转念一想这话问的太成熟,便改口问道:“舅舅偷懒了吗?现在才起床?”
这时杨良人也走了出来,看见张嫣,笑道:“嫣儿有所不知,太子殿下,身为东宫之主,却要来我这里向我讨银子用,也不嫌我这研院阁的奉例可怜人!”
“这研儿是越来越调皮了!”刘盈说着就要将嫣儿递给杨良人,又怕嫣儿不依再闹人,解释说,“舅舅有事要出宫一下,嫣儿在研院阁跟良人玩可好?”
“不好!”果然张嫣紧紧的搂住刘盈的脖子,不肯往杨良人怀里去。她心中在想,刘盈怎么来杨良人这里拿银子。
“嫣儿听话,舅舅出宫给你带好玩的!”刘盈耐心十足。
“那舅舅带我一起去!”
“不行,舅舅出宫是偷偷出宫,为避人耳目,都没敢回自己宫中拿银子。嫣儿听话了!”
听刘盈这样一说,张嫣似乎也猜出来刘盈偷偷出宫的目的,也知道刘盈是不肯妥协带她一起去的。她咧嘴一笑,说:“那嫣儿送舅舅到宫门口!”
“嫣儿……”
“不要,嫣儿要送舅舅到宫门口,舅舅不依,我就在研院阁哭闹,直到舅舅回来为止!”
刘盈无奈,心想张嫣送自己到宫门口也没什么不妥,便答应了。
临出研院阁前,张嫣灵机一动,说:“舅舅既然是偷偷溜出宫,怎的也不换身衣裳?若舅舅穿上内侍的衣服,岂不是很难让旁人发现是舅舅了?”
刘盈一听,朗声笑了起来,他是想过怎么掩人耳目,但却没有想过委身扮成内侍。捏了捏张嫣的脸颊,说:“嫣儿很是调皮呢!好,舅舅就听嫣儿的,研儿,去给孤找一身宫人的衣裳来!”
“诺!”杨良人依言去了,很快着人拿来一身内侍的衣裳奉上。
跟随二人的除了孺青外,还有其他两个研院阁的宫女。刘盈牵着张嫣的手到了宣室殿前,便见早有马车在这里等刘盈,这马车当然不是太子平常出宫的马车。
刘盈小心翼翼的对张嫣说:“好了,就送舅舅到这里!”然后又吩咐孺青说,“孺青,陪翁主回去研院阁!”
“我要送舅舅到宫门口的,舅舅答应过的!”张嫣哪里是好欺骗的!
刘盈见含糊不过,只得抱张嫣上了马车。
马车快到西宫门处,在不远处一个假山后停下,只见今日西宫门的屯卫兵比那天鲁元和张嫣进汉宫时多出两倍。刘盈正要掀开帘子吩咐,张嫣朝他竖起食指“嘘!”然后张嫣探出头,吩咐孺青说:“上前打听一下,今日怎么这么多人守宫门?”
“诺!”
“等等!”张嫣又说,然后回头对刘盈说,“舅舅在杨良人那里拿的银子给我一锭!”刘盈不解,但还是依言给了她一锭。张嫣将那一锭银子递到孺青手里,说,“去吧!偷偷的给那守门的宫人,千万别说马车上坐的是太子殿下。”
刘盈这才明白张嫣的意思,不由的感叹她人小鬼大,不过也怀疑小小的张嫣怎么连这一层都懂得。
张嫣看出刘盈的疑惑,笑笑解释说:“那天我和母后来汉宫的时候,母后就是让人这么做的!”这才解除了刘盈的疑惑,嘲弄张嫣有模有样学的快。
孺青很快便回来了,刘盈一问才知道,一大早刘邦便派金华殿里的宫人过来传了口谕,严防死守宫门,为的就是怕“闲人”出宫。
刘盈一听,瞬时愣了,“闲人”?此时汉宫的闲人恐怕也只有他吧!把他称为“闲人”只因为他是吕雉的亲生儿子,鲁元长公主的亲弟弟,赵王张敖的小舅子。他拿了银子又换下装束,是为了有备无患有利于出宫办事,却不想刘邦早早的在宫门这一层已经为自己下了禁行令。可笑的是,刚才他还想从马车上探出头用他太子的身份镇压守门的威武。金华殿里的宫人?刘邦对他有防范之心的这一举动,以刘邦对刘盈的了解,这样谨慎防范理由太过牵强,而又是金华殿的宫人来传的口谕,刘盈不免想起了刁钻的戚夫人。是啊,鲁元也只有他这么个亲弟弟,对他有所防范,也该是情理之中。
这时,张嫣在孺青的帮助下,跳下马车,当刘盈反应过来,只见她又向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马车,又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刘盈虽不相信六岁张嫣还有什么有用的花招,但还是往里面去了去,然后在马车的小窗口处偷偷往外看。
张嫣跳下马车,绕过假山,朝宫门口走去,快到宫门口处就开始哭闹:“快来人啊,皇后娘娘的大白猫跑了,快来人帮我抓大白猫,抓到大白猫重重有赏!”
众人一看是一个女童,有认识张嫣的对旁边的人说:“这是鲁元长公主的翁主,皇后娘娘的外孙女!”
旁边的人一听,慌忙上前问道:“翁主,皇后娘娘的大白猫在哪里?”
“在那里,你们快帮我抓,如果让大白猫出了宫,又抓不到,我回去让皇祖母砍了你们的头。”
守门的屯卫兵朝着张嫣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见一只白猫往草丛中跑去,又听抓不到要砍头,一时都乱了阵脚。
与此同时,不远处驾马车的几个内侍也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较为机灵的,随着张嫣的话也跟着放出狠话:“椒房殿的猫如果在这西宫门给弄丢了,我看你们一个个脑袋都别想安稳,还不赶快去找!”
果然,一众人走了一半,朝那白猫跑去的方向追去。
张嫣背在后面的手,来回摆动两下,穿着内侍服饰的刘盈有另一个宫人引着朝西宫门走去。
“站住!”守门的屯卫兵上前拦道。
刘盈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腰牌,又偷偷递上一锭银子,看样子那屯卫兵要么是不认识刘盈,要么是没认出刘盈。他见没有别人看见,收了银子,便放了行。
张嫣见刘盈顺利出宫,松了一口气。她本来是想找个机会跟刘盈一起出宫,却不想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过也好,自己没功劳也有苦劳,帮助刘盈出宫还是很让她有成就感的。她暗笑,那只突然而至的白猫出现的可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