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在拒绝吕雉的同时,也想起来的前一天晚上戚夫人的忠告。
戚夫人说:“任何和赵王关系亲近的人都不能与他见面。因为这很有可能让无罪的人见到他之后因情意的牵绊,失去判断,做出不理智的举动来。所以陛下若心软了,恐怕就会有人做出欺瞒陛下的事情来,到时陛下面对亲人的欺骗难免心中不快。”
于是,不管吕雉如何对刘邦好言相说,刘邦就是不松口应允鲁元去探视张敖。鲁元站在一旁,似乎都已经失去了希望,这时吕雉竟然开口向燕姬娘娘求援:“燕姬妹妹,姐姐已经以我皇后的位份向陛下保证竭力保全你肚里的孩子,妹妹难不成不相信姐姐的话吗?如果妹妹相信,那妹妹更应该相信鲁元见了张敖不会做出违逆大汉的事情来。”她说着,强行拉了刘邦身后的燕姬,温言道,“妹妹也会替姐姐向陛下说情的对不对?”
燕姬胆怯的重又退到刘邦身后,嗫喏一下,终是没有说话。
燕姬本就鼠胆,如今怀了孩子更成了受了惊的鼠辈,吕雉是实在无法,才将她拉出来,不过现在看来,也是白搭。
此时的鲁元,面对刘邦,心如死灰,泪也干涸。她眼神无望而空洞,只如影子般立在原处,摇摇欲坠,单薄而脆弱。
鲁元轻轻的挪了挪脚步,双腿发麻,无力的抖动。
吕雉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耐性,气的杏目圆瞪,欲要发作。
就在这时,鲁元身边的张嫣开口了。她先跪下行了大礼,刘邦见是小张嫣,欲要上前去抱,但碍于吕雉和鲁元在前,道:“嫣儿起来吧,不必行这么大的礼。”
张嫣抬起头,说:“嫣儿跪着才能说话,如若站起来,恐怕嫣儿再说不出想说的话了,还请皇阿公应允嫣儿跪着回话。”
刘邦没想到张嫣会这样说,心中惊讶,又一想只一个六岁女童,也说不出什么更有说服力的话来,便不在意,依附道:“嫣儿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嫣儿只想问问皇阿公,皇阿公想念如意舅舅就可以让如意舅舅从代国回汉宫与皇阿公团聚,那父王思念嫣儿为什么不能让父王来汉宫与嫣儿团聚?如果父王现下不能进汉宫,那又为什么不能让嫣儿尽孝去见父王?难不成皇阿公也想有一天落难或者是病重,身边没有一个儿女在前尽孝吗?”张嫣说的不卑不亢,完全不去注意旁人早已吓得苍白的面孔。
吕雉唯恐刘邦连一个孩子都会怪罪,慌忙制止:“嫣儿休得无礼!”
而刘邦则微眯着眼,听的仔细。
张嫣完全不理旁人,继续说道:“嫣儿还有一句话要问皇阿公。如果燕姬娘娘想见皇阿公,皇阿公会不会不见?”
刘邦胡子微微动了一下,仍旧盯着她看,并不回答。
张嫣追问:“皇阿公倒是回答我啊!”
刘邦这才刚从睡梦中醒来一般,轻轻呼出一口气,回答说:“燕姬如今怀了朕的孩子,朕当然会见。”
“既然如此,那母后如今也怀了身孕,想见父王,皇阿公一定会同意喽?”
刘邦听张嫣说完,不仅没有动怒,反而露出淡淡的笑意。就像张嫣刚开口一样,他是完全不相信一个小女娃能说出什么说服力极强的话来。
刘邦轻笑两声,并不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地上跪着的张嫣。他平生有七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燕姬怀孕,他并不知道是男是女。只那一个女儿,又是吕雉所出,自幼教育的谨慎有加,性子又软弱,在他跟前更是时常露出惶恐之色,事事表现的小心,根本不像眼前的小张嫣这样亲近活泼,更没有小张嫣的胆识和勇气。
同时张嫣的话也深深的触动了刘邦,近日来,刘邦时常感到身子不济,若是操劳的很了,躺在床上,便十分想念远在封地上的孩子们,面对最爱的戚夫人,也时常惶恐戚夫人会离他而去。
时,刘邦走到张嫣跟前,亲自扶她起来。
张嫣则撑着身子,说:“皇阿公答应嫣儿和母后去见父王,嫣儿就起来。”
刘邦身后的燕姬似乎也被张嫣的话说的动情,同时也觉得该在吕雉跟前有所表现才行,终于开了口,道:“陛下,翁主说的对,如今怀了身孕的长公主肯定十分想念赵王,还请陛下应允。”
刘邦并不知道鲁元怀了身孕,适才又听了张嫣的一番话,体会到了她的孝心,想了想,才说:“朕答应你们去廷尉府见张敖,不过……”刘邦顿了一下,才吩咐身边的人说,“去叫太子,朕让太子同你们前往。”
刘邦的松口已然让吕雉和鲁元欣喜若狂,鲁元看着面前的张嫣,激动的落下泪来。
地上还跪着的张嫣更是放肆,猛然站起身,跳了起来,一把抱住刘邦,笑着大喊:“皇阿公万岁,皇阿公万岁。”
刘邦终于笑了,伸手去抚张嫣的背,嘴里哎哟起来:“哎哟哟,嫣儿轻点,这小身板竟然差点把皇阿公给推倒在地了。”
张嫣听罢笑的更欢了,又任性又调皮,连连道:“我要摸皇阿公的胡子,我要摸皇阿公的胡子。”
不大一会儿,刘盈来了。
刘邦牵着张嫣的手也不再跟她胡闹,肃穆道:“作为大汉的储君,理应为大汉效劳,视天下大任为己任,对于那些对大汉安宁有威胁的人,你作为大汉太子该怎么做不用朕再教你了吧?”
刘盈并不知道刘邦要让他做什么,此时也只有依言道:“孩儿谨记父皇教诲!”
刘邦又说:“现在朕派你陪同鲁元长公主和嫣儿去廷尉府看张敖,你可要好生陪着,陪的不够妥当,可别怪大臣们有怨言,更别怪朕这个父皇不念及父子之情!”他握了握张嫣的手,小手被他护在手心里,顿时心间温柔许多,叹了口气,又温言道,“朕是大汉天子,盈儿要谅解朕的谨慎和无奈。”
刘盈这才知道刘邦叫他来是为何事。
刘邦这一步走的可真是令众人咋舌,令刘盈叹息不已。刘邦明知道吕雉对刘盈的宠爱,处事不允许他以身犯险,更不会让他触及威胁他储君之位的事情,又知道刘盈十分爱护母后和姐姐。现在竟然让他去监督他的亲姐姐探视她的反贼夫君张敖,这是何等的“高明”啊!刘盈心寒,在刘邦的心里,他这个孩儿究竟放在何等地位,竟然要这样为难与他。
但是,刘盈并没有说什么,恭恭敬敬的应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