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被吕雉步步紧逼的相问,也不敢什么话都往外说,心中斟酌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舅舅说了什么,只听见舅舅说什么‘商山四皓’?”
张嫣在这些治国能人面前不需要解释太多,只用将他们可能一时紧张忽略掉的东西加以提点便可,其他的利与弊和具体的分析他们比自己和薄姬、刘恒厉害的多。
萧何仍旧是一副不惊不慌的模样,不疾不徐道:“‘商山四皓’乃陛下刚建立大汉时提及过的秦朝秦始皇重用的七十名贤能隐士中的其中四位,名号分别为:东园公唐秉、夏黄公崔广、绮里季吴实、甪里先生周术。后来他们隐居于商山,陛下曾两次遣人前去商山邀请四位老者,都被软言拒绝,但陛下对四位隐士的敬重却从未一分一毫的减弱。太子殿下此时想起商山四皓想必是觉得也只有商山四皓尚能压制陛下,令陛下收回成命!”
吕雉听萧何这么一说,脸上露出了几日来第一次欣慰的笑意。刘盈在她跟前表现的那样强硬,但心中也是不情愿前去打仗的,所以暗地里才会说起商山四皓。
吕雉道:“商山四皓到底可靠不可靠?本宫曾经也听闻陛下提起,却从未谋过面,不知这个商山四皓可真有传言中的厉害!”
张良笑道:“娘娘说笑了,商山四皓不仅娘娘未曾谋过面,就连陛下和微臣们也都未曾谋过面,但是他们是秦始皇时期最为器重的贤能异士,秦始皇的能耐和眼光人尽皆知,那样高傲的秦始皇都愿意器重,可见此等人能力非凡。且这四位又是七十位当中唯一遗留下来的,说的夸张一些,若能让四位隐士下山重返人间协助陛下,将会成为我们大汉最为珍视的财产,是陛下任何东西都不愿意换的。”
吕雉又惊又喜:“果真如此?若果真这样,那快快请了来,让四位贤能辅佐太子,这样太子羽翼已成,陛下再也不会动废除太子另立储君的心思了。”
“娘娘所言极是,但是……”张良又道,微微低头,脸上多有难色。
“但是什么?”吕雉惊慌。这或许是帮助自己和刘盈唯一的办法了,也是最好的办法。
“微臣早先也想起了商山四皓,但是由于商山四皓一心做隐士逍遥自在,执意不肯下山,陛下曾两次相邀,他们都不肯相助陛下。如今,不知四位可愿意下山帮助太子。”张良道。他之前确实想到了商山四皓,但是由于没有把握,也只是想想,并未说出来。
吕雉觉得自己有权有势,他们不下山就硬拉他们下来,但一想,刘邦都这样敬重,四人还不肯下山相助刘邦,而刘邦竟仍以礼相待,不予打搅,可见四人果然有非凡的能力和超乎寻常的本事,才能得当秦始皇及刘邦的器重。
她眉头微蹙,犯了难,腹诽道,唯一的这条出路,难不成也要断了吗?
张嫣在一旁默默的听着,心中对四位老人也敬重起来,十分想亲眼看看四位老人到底是何模样,能得统一六国这种大气魄的秦始皇的器重,还能得脾性反复无常的刘邦的尊重。
她心想,四位老人之所以不肯下山相助刘邦,可能就是因为刘邦情绪反复无常。不然以刘邦的能耐,他们没有理由愿意帮助曾经的秦始皇,而不帮助刘邦!毕竟秦始皇虽能耐,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而刘邦重用贤能志士,治国爱民自有招数,他不该拒绝的。显然使他们拒绝的理由很有可能便是刘邦的脾性,或是他们自身的高龄,不再适合这烦扰的乱世。
吕雉深深的叹了口气,丧气道:“陛下曾两次都未能请出商山四皓,盈儿的性情,又无甚功绩,商山四皓哪里肯下山相助于他!”
萧何笑道:“陛下不能请商山老者下山,并不代表太子殿下也不能!”
吕雉惊喜,忙追问:“萧丞相可有什么计策?”
“并无什么计策,只是觉得想要求商山老者出山并非需要什么功绩,他们看中的或许紧紧是一个人的本性,譬如太子殿下难得的孝心和善心很有可能便是打动商山老者的地方。”萧何徐徐道。
“这么说来,盈儿还是有希望的?”吕雉期待的眼神盯着萧何露出淡淡光辉。
“嗯!”萧何点了点头。
吕雉窃喜,若刘盈这次真能请来商山四皓,不仅能使刘盈躲过一劫,而且还能证明给刘邦看,刘盈并非无能,连他请都请不来的贤士刘盈都能请来,可见刘盈的本事不在他之下,且为人和用人之处还有望超越于他。这个遐想令吕雉兴奋。
“萧丞相说的很对,只要太子殿下有诚意在,就有望请商山四皓下山!”张良也依言道。
久久不开口说话的审食其,也笑道:“商山四皓若能被太子所用,不仅能巩固太子之位还能造福大汉万民,真是上上的良策啊!”
张嫣心里恨恨的呸了他一口,话都被旁人说尽了,他没话可说便说些没用的废话,真是令人厌恶至极。
“既然这样,本宫这就着人传唤太子前来椒房殿,与各位大人商议,如何去商山请四位隐士。”吕雉兴奋的说着,侧身就去唤一旁的姱瑛,“姱瑛,你亲自去长乐宫请太子殿下来椒房殿,就说萧丞相和张留侯都在,请他务必快快前来!”
姱瑛应了一声“诺!”就要匆忙离开,又被吕雉喊住:“切记,不要让陛下发觉!”
“老奴会谨慎的!”姱瑛道。
再看审食其,听吕雉要唤来刘盈,脸上神情讪讪,不自在的晃动一下身子,微微低下头,轻轻咳嗽两下以示尴尬。
吕雉意识到审食其的尴尬,但此时此刻也不便当着萧何和张良的面让他回避,这样只会更加引人在意。
而萧何和张良也微微朝审食其的方向不动神色的瞧了一眼,面上尽量表现的正常,并不言语。
张嫣将几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想来吕雉与审食其的勾当,不仅刘盈知道,就连萧何和张良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碍于吕雉是大汉国母。她有权有势是次要,有辱大汉及刘邦威严是重要,才都假装不知,不去理会。
此时张嫣突然想起“商山四皓”是自己从薄姬和刘恒那里得知,并非出自刘盈之口,怕刘盈此时来弄巧成拙,不仅将自己欺骗吕雉说午膳是在研院阁用的给抖出来,更怕再经吕雉一查很容易查出她是在曲台阁薄姬那里,这样一系列下来,张嫣午膳时并未见过刘盈,以吕雉的聪明,自然能想到是张嫣去了薄姬那里后,是薄姬告知与她的,使薄姬母子更加难逃厄运。
到了那时,吕雉知道薄姬能耐不同一般,就算是刘恒到了代国,吕雉恐怕都不会饶恕他。
所以,在没有跟刘盈串通好之前,一定不能让刘盈出现在椒房殿里。
所以,张嫣要阻止。
“等等!”张嫣在姱瑛就要走出正殿的那一刻喊道,“姱瑛嬷嬷你等等!”
众人不解,将目光都瞧向张嫣。
张嫣不自在的瞟了吕雉一眼,吭哧着,一时找不到阻止姱瑛前去请刘盈的理由。
吕雉问:“嫣儿,怎么了?”
张嫣也不敢乱说,只吞吞吐吐道:“太子舅舅可能没在长乐宫!”
“那——他在哪里?”吕雉微眯着眼睛望着张嫣。
“这个……”这次张嫣大胆的吞吐起来,踌躇一会儿才说,“好像是在研院阁!”
张良道:“今日长乐宫国事繁忙,太子殿下时常很晚了还未就寝,这会儿很有可能是在长乐宫,并非研院阁,翁主怎会说在研院阁!”
“哎呀,反正我说在研院阁就是在研院阁,我知道的!”张嫣见无理争辩,开始不讲理了。
萧何见张嫣就连耍赖也是可爱,竟爽朗的笑出声来,道:“那翁主说说看,太子此刻怎会在研院阁?”此时接近酉时,刘盈只会在长乐宫。
“反正在研院阁,不信,我去叫来给你们看看!”
吕雉也笑了起来,道:“那让姱瑛去研院阁叫就是了!嫣儿继续坐在皇祖母身边吃葡萄!”
张嫣撅了撅嘴,再吃下去,人都变成葡萄了,还要出大事,不敢再吃了。她脑子快速的转动,想来自己年幼,他们拿自己玩笑也很正常,而且自己语无伦次说些胡话,在他们眼里也只会觉得可爱,于是便大胆道:“太子舅舅没在研院阁!”
果然,吕雉乐了,看着张嫣,微笑道:“那嫣儿倒是说说你舅舅究竟在哪里?难不成长了翅膀飞出了汉宫?”说着忍不住笑出声来。
张嫣歪着头想了想,道:“有可能!”
“那嫣儿说说这可怎么办呢?皇祖母现下有急事找你太子舅舅,他飞走了,可怎么办呢?”
“我能找到!”张嫣站起身来,自告奋勇道,那样子表现的很勇敢可人。用张嫣的话说,跟现代动画片里的奥特曼样。
吕雉斜睨了她一眼,道:“看你是坐这儿时辰久了,耐不住性子要偷跑出去玩了是不是?”
“不是,我保证,很快将太子舅舅带到椒房殿!”张嫣不等吕雉开口,便离开坐席朝外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