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奔波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晌午时分才到长安。
马车上的坐垫很是软和舒服,但一路上,鲁元都是亲自抱着张嫣,生怕马车的颠簸会让她感到不舒服。对此,张嫣大多时候选择躺在她怀里睡觉,有时候是真的睡着了,而有时候则是闭着眼睛假寐,想些有的没有的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的多了,前世的一些情景和人物也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过电影似的,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回放。但更多的是想起死去的苏姬,想她两年里对她的宠爱和袒护,她多变的情绪和叫她“嫣儿”时那满脸成堆的笑。她实在想不明白鲁元为何这样恨苏姬,她们平时相处的是那样的好,跟亲姐妹似的,她又想起黄莺的死,断了她查找此事的线索,她要好好想一想,再找蛛丝马迹来了解鲁元心中对苏姬究竟有何心结。
想起苏姬,张嫣眼眸便有些模糊。是的,穿越以来,陪伴最多的就是苏姬。鲁元也很是宠爱她,但她毕竟位处赵宫主位,有太多要料理的事情,还要亲自照顾张敖,分给张嫣的时间自然就少了。
“嫣儿,醒醒,到长安了。”鲁元附在张嫣的耳边轻声喊她。
张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直起身子的那一刻,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她下意识的用手捂住肚子。
鲁元笑了笑,问:“嫣儿饿了吧?也难怪,这一路你都在睡,没吃什么东西,母后又急着赶路,也没在客栈歇息。嫣儿一定又饿又累吧?”
张嫣摇了摇头。她饿倒是真的,累嘛!虽然马车上颠簸,但一路上被鲁元护的很好,本身又是个细小的身躯,一点都没感觉到累。
鲁元拿了她最爱吃的芝麻饼给她吃,她一边咬着芝麻饼,一边立在马车的小窗前掀开帘子看风景。熙熙嚷嚷的人群不无噪杂,各色的汉服花里胡哨。长安果然繁华,仅从这街道的热闹便能看出。
“我想看看长安城!”张嫣说。她心里是这么想的,竟也这么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
鲁元犹豫了一下,说:“嫣儿,时辰不早了,我们在路上都没敢住客栈,就是为了赶时间。嫣儿听话,等到了汉宫,见了皇阿公和皇祖母,母后再带你出来玩好不好?”她说着为了引起张嫣的兴趣,补充道,“再带上你舅舅,你舅舅最会带你玩耍了!”
张嫣又咬了一口芝麻饼,斟酌着鲁元嘴里的“舅舅”是不是刘盈。然后点了点头。从苏姬事件发生之后,鲁元对张嫣更是客气十分,这也增添了张嫣心里的隔阂感。
于是,张嫣便一路趴在马车的小窗口处观看长安都城的景色。
很快,一座很高的城墙映入眼帘。鲁元介绍道:“嫣儿,看见了吗?那就是汉宫的宫墙,是不是很高?”
张嫣点了点头。果然很高,那高度完全可以跟她所见到的长城城墙相提并论,竟高于来时路过的长安城墙。
马车又走了一会儿,高大的城门便更近眼前,城门口自然还有很多站岗的门卫屯兵。鲁元也看出张嫣的好奇,便接着介绍:“这个城门位于长安城的西南角,叫西宫门。进去直接到未央宫,我们先到椒房殿去看看皇祖母,好不好?”
张嫣又点了点头。她知道未央宫的规模很是壮丽,是刘邦尚未平定天下之际,萧何①花费大量军用资产建造而成,当时刘邦从外还京,见丞相萧何正指挥营建未央宫,刘邦抬眼见工程相当浩大,不禁怒火中烧,质问萧何:“天下混乱,打了好几年仗,胜败还不知道,为何要这样大修宫室?!”萧何回答:“天下还没有定,正需要修造宫室!况且天子是以天下为家,不壮丽辉煌如何体现成严?更不要让后世能够超过!”刘邦听后默然,点头称是。于是便有了未央宫。
未央宫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壮丽,她今天终于可以一睹真颜了。
到了城门口,马车停顿一下,驾车的车夫好像拿了令牌给门卫屯兵看,过了一会儿,马车重又朝未央宫驶去。
进入未央宫之后的张嫣,将头伸向车窗外,眼前的景象真有些目不暇接,空旷的行道,逼真的假山,高大的宫殿群,排列有序,豪华威武,随着马车的驶进,一排排往后延伸。
鲁元见张嫣好奇的样子,不禁兀自一笑,伸手将张嫣抱下来,说:“嫣儿想看未央宫,一会儿到了椒房殿拜见皇祖母后,让汉宫的宫人陪你好好玩玩。”
“母后,那你先跟我说说未央宫!”张嫣期待的望着鲁元,嘴角处还粘了一粒芝麻,煞是可爱。
这是张嫣自苏姬事件之后,第一次这么亲切的叫鲁元,鲁元心中不禁惊喜,连连说“好”,然后开始慢慢的介绍,也顾不得六岁的张嫣能否听懂:“那母后就跟你讲讲汉宫。汉宫②有两大行宫,即长乐宫和未央宫,长乐宫位于长安城的东南角,从东宫门进,和未央宫相通。长乐宫是你皇阿公的居所和料理朝政的地方,你太子舅舅也住长乐宫,辅佐你皇阿公料理朝政。未央宫是你皇祖母的居所和其他嫔妃的居所,里面有很多宫殿,还有很庞大的**,**又分正堂**和东宫**……”
“什么是正堂**和东宫**?”张嫣问。
“正堂**住的都是你皇阿公的嫔妃,东宫**是你舅舅们的姬妾。”
“哦!”张嫣应了一声。
鲁元爱怜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嗤笑她说:“嫣儿真懂了?”
张嫣点了点头,又赶紧摇了摇头。鲁元笑的更欢了。
张嫣回忆着鲁元适才的描述,心中更加期待。
她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张嫣问:“到椒房殿了吗?”
鲁元回答:“还没有,马车到了宣室殿③要停下来的,走,母后抱你走去椒房殿,顺便也可以带着我的嫣儿看看未央宫的壮丽!”
下了马车,鲁元便抱着张嫣一路前去。行程中,不免要遇见汉宫的宫人,有些不认识鲁元公主的,但见乘马车进未央宫,知道是汉宫的客人或主子,都行了浅礼。认识鲁元公主的则是跪下行礼,再道:“恭迎鲁元长公主回宫!”鲁元也和蔼的说:“免礼!”
一路走过去,更有年幼的宫女嘁嘁喳喳的问身边年老的嬷嬷婆子,说:“这就是鲁元长公主啊?果然很是慈爱!”紧接着还有低低的回答:“是啊,鲁元长公主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没有回来汉宫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便看见了麒麟阁。鲁元抱着张嫣也走的有些累了,示意身边的婢女抱着,张嫣则要求自己走,于是鲁元牵着张嫣的手,说:“母后带你走这里,绕一下就到椒房殿了!”
“为什么不走那里?”张嫣远远看见麒麟阁,就想靠近看个究竟。
“不要问那么多,跟着母后走就是了!”鲁元回答。
张嫣望着不远处屏障后面的麒麟阁,有些纳闷,宣室殿现在并非是皇帝的居所,那么麒麟阁也不该是皇帝的邻人,鲁元怎么就这么避讳的绕道而行呢?
她正想着,鲁元已经带她走过屏障,麒麟阁的殿宇更清晰起来,这时,她才看清麒麟阁门前有一个妆容富贵的妇人,穿着正统的汉服长裙,正和宫女们采花玩。她抬头看了看鲁元,想是鲁元看见了这个妇人才要绕道的。她又看向那妇人,仅从她头上戴着不知名的发饰和一袭正统的汉宫汉服,便能看出她在这未央宫中的与众不同。只是,那些头饰和汉服的名称,张嫣还不能知道,但那层层叠叠着实漂亮。
张嫣想,难不成她是……
“是鲁元长公主!”那妇人远远的喊道。
鲁元听见这喊声,自然也不能继续假装没看见而往前走。她迟疑一下,带着张嫣朝那妇人走去,然后福了福身,说:“见过戚夫人!”
①萧何,汉朝初期政治家,汉初三杰之一。西汉时期丞相。
②汉宫有三大行宫组成,那便是长乐宫、未央宫和建章宫被称为汉代三宫。长乐宫因在汉宫东侧,又叫东宫,汉高祖刘邦之后由吕太后居住,继续在这里接见群臣和朝会诸侯,为汉代的政治活动中心。刘盈之后的汉帝们都迁居未央宫,未央宫还有庞大的**宫殿群,住着所谓的“**佳丽三千”。而从前刘邦居住的长乐宫便成了太子和其嫔妃们居住的地方。建章宫的建造是在汉武帝时期,所以现在只有长乐宫和未央宫两座行宫。
③宣室殿乃未央宫正堂,是刘盈之后的汉帝们日常起居的地方。汉文帝曾在这里召见一代名士贾谊,二人盘坐于席上,谈至深夜,作为一名外臣,能在皇帝的居处被召见,实是难遇的恩宠。这里所提的宣室殿,刘邦虽然没有在此居住,但宣室却仍旧是未央宫的正堂,在此活动最多的还是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