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嫣和刘邦出了椒房殿并未乘坐步撵。刘邦吩咐椒房殿外面候着的抬步撵内侍们:“朕和嫣儿随意走走,不用步撵了,你们跟着便是。”
张嫣心想,椒房殿离长乐宫还有一段距离,刘邦若要去长乐宫肯定要乘坐步撵的,怎么……难不成不是去长乐宫?
张嫣心中猜测,终按耐不住,问道:“皇阿公,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朕带你去金华殿玩一玩,戚夫人那里有不少可以玩的玩意,还有很多好吃的点心,嫣儿去了可以尽情的玩尽情的吃,没有你皇祖母的看护,嫣儿再不必拘谨了。”刘邦笑道,他以为这样的安排一定会让张嫣很开心的,而且戚夫人那里的吃食用度都是未央宫里最好的,他也想张嫣过去尽情的享受一番。
张嫣想起要去面对戚夫人那张魅惑的脸庞便是一阵后怕。起初在她心里对戚夫人没有太多好的不好的评价,但是自从戚夫人多次与自己见面时表现出的那种不怀好意的神情和举动后,张嫣就觉得后怕。倒不是对戚夫人这个人感到后怕,是对她这个人的心思感到可悲和后怕。戚夫人以为自己是吕雉的外孙女便对自己不怀好意,完全不用一双单纯的眼睛去看待自己只是个孩子,她在未央宫防护旁人的这种根深蒂固的心思对待一个小孩子身上,让张嫣觉得可悲;而且自己毕竟是个孩子,戚夫人却要用那么恶毒的言语和举动中伤于自己,张嫣真怕自己会抵挡不来。
刘邦见张嫣没有自己意想中的欢喜,忙又问:“嫣儿不想吃金华殿里好吃的吃食?”
张嫣暗叹,自己爱吃的性子一不小心就这么无形的暴露在每一个人眼中了,吕雉哄自己时会拿诱人的美食,杨研招待自己时会拿可口的点心,薄姬招待自己也会用精心挑拣的点心,就连未央宫刘邦其他的姬妾嫔妃们也会用好得吃食巴结吕雉。
此时张嫣突然想起薄姬娘娘可能还在长乐宫临华殿等候刘邦。薄姬平日不轻易露面,此时主动找刘邦很有可能是为了刘恒,难不成她是要请求刘邦赐封刘恒为代王一事?如果是这样,自己更是不能去金华殿,而且还要帮薄姬一把将刘邦带到长乐宫临华殿。
张嫣这样一想,步子也挪不动了。
刘邦见张嫣不语,蹙着眉头,问:“嫣儿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若是累了,皇阿公抱你乘坐步撵可好?”
张嫣这才发现自己想象的出了神,忙摇头,然后想起要去长乐宫,忙又点头。
刘邦笑了,“嫣儿这又摇头又点头的,到底要不要坐步撵?”
张嫣心想,若说薄姬在长乐宫临华殿等候刘邦,肯定要拆穿吕雉交代她的事情,是万万不能的,想了想,低声道:“我不想去金华殿。”
“为什么?”
“……因为戚夫人不喜欢嫣儿!嫣儿也不喜欢戚夫人!”
刘邦想起曾经因为张敖之事,戚夫人和张嫣是当着自己的面差点闹起来,又想起昨日在在长乐宫见到张嫣,内侍提醒他戚夫人在金华殿等着他,张嫣听见戚夫人的名号立马不快从自己怀里挣脱的情景。想来戚夫人的不好在张嫣小小的心灵里已然根深蒂固,无奈的摇了摇头。她那样小,何必这样记仇!
这样一来,刘邦也犹豫了,张嫣不肯去金华殿,而金华殿里还有戚夫人在等着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张嫣正琢磨如何向他提议去长乐宫临华殿,刘邦身后跟着的总管刘常开口了:“陛下,奴才有一事还未禀报陛下!”他说着忙又解释,“奴才见陛下来椒房殿的步子紧促,想是有急事找皇后娘娘,才没有……”
“什么事,你说?”刘邦道。刘常跟了刘邦多年,自然知道孰轻孰重,没有及时禀报,想必也不是十分要紧的事。
“曲台阁的薄姬娘娘一早就在长乐宫临华殿等候陛下了!”刘常躬身道。
张嫣吁了一口气。太可恶了,薄姬不受宠,这些当奴才的也是狗眼看人,连禀报一声都懒的禀报了。
刘邦怔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薄姬娘娘!”
“回陛下,就是,就是四皇子殿下的母妃!”刘常补充道。
“哦,朕的四皇子刘恒,的母妃!”刘邦道,“她一大早便在临华殿等候朕有何要事?”
张嫣看着刘邦说起薄姬时的神情和听见刘恒时的恍然大悟,都为薄姬感到凄凉。想必,刘邦也是板着指头数着自己有几个孩子才记住刘恒的吧!
“薄姬娘娘没有说,奴才也不便问。”
刘邦本来不再打算去长乐宫见薄姬的,但一想,薄姬从来没有找过自己,也好奇她是为何事,再者张嫣不肯去金华殿,一时也没想到她可能喜欢的去处,便决定去临华殿。于是吩咐刘常:“步撵,长乐宫临华殿!”
“诺!”
刘邦坐上轿撵心想从下早朝到现在两柱香的时间总有的,自言自语道:“这么久了,薄姬可能已经离开了。”
张嫣道:“肯定没有离开!”
“你怎么知道?”
张嫣语塞,斟酌一下,道:“薄姬娘娘和刘恒舅舅都是守信之人,她让刘常禀报皇阿公,也肯定会在那里等候阿公的。”
“哦——”对于薄姬和刘恒,刘邦不了解,说话间也似是猜谜一般。
到了临华殿,薄姬果然还在等候刘邦。
不同的是刘恒也在,这出乎张嫣意料之外。
刘常上前见过薄姬和刘恒:“奴才拜见薄姬娘娘和四皇子殿下!”
“刘公公辛苦了!”薄姬客气道,然后拉刘恒一起拜过刘邦,抬眼瞧见刘邦拉着张嫣,也应付的道一声,“翁主也在啊!”
张嫣笑了笑,没有行礼。
刘邦听刘常嘴里称呼眼前小男孩为“四皇子殿下”,恍然眼前这个瘦削高鬓的男孩竟然是自己第四个孩子。比刘恒年幼的刘恢、刘友、刘长自己都有抱过,怎么这个孩子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有些不适,干笑着伸手去拉刘恒:“过来,让父皇瞧瞧!”
薄姬激动不已,道:“快,快,恒儿见过父皇!”
刘恒表现倒是大方,恭恭敬敬重又跪下:“恒儿见过父皇,父皇万年长乐!”
刘恒见过刘邦,知道刘邦是帝王,知道刘邦是这个汉宫里的最大,却从来没有问过薄姬,他这个皇子是不是也该跟其他皇子一样称呼刘邦“父皇”,而薄姬似乎也忘了交代刘恒这些。
她以为刘恒是无机会和刘邦面对面的。
刘邦拉过刘恒的手后,僵硬的将他抱起,那神情尴尬到了,怀里抱着的好像不是自己正常临幸过得来的孩子,更像是从前和曹氏生下刘肥时抱刘肥的情景,甚至比抱刘肥更觉心中空洞。
一边的薄姬激动的似要落泪。
看着薄姬的模样,张嫣心想,再坚强的女子,也敌不过这种情景下的“父子相认”吧!薄姬的激动,也带给张嫣一阵感动。
刘邦抱着刘恒问了些平日温过的书,又问了是哪个先生教得。当刘恒说起是在未央宫设立的临时学堂时,刘邦赞叹薄姬教子有方,早早的就送去了学堂。想起自己的儿子自己竟然都不认识的尴尬时,吩咐刘常:“学堂好,朕的皇子们都该去学堂,这样朕也可得空去学堂瞧一瞧他们,看看他们谁学的最好。”瞧见了总会知道那是自己的孩子,不至于这样陌生和尴尬。
刘邦只抱了刘恒一小会儿便抱不下去了,不是刘恒长大了,是他这样尴尬的抱着已找不到别的话题可讲。
放下刘恒,刘邦入座,又赐了席子给薄姬和刘恒,问薄姬:“薄姬,你一大早就在临华殿等候朕,可有什么要事?”
“回禀陛下……”薄姬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刘恒可能永远离开汉宫时,刘邦还有机会抱一抱刘恒,“恒儿已经,已经长大了,嫔妾以为恒儿或许可以为大汉效力……”
刘邦长吁一声,微微抬头看着临华殿穹顶,良久,低低道:“恒儿,是长大了。”自己是该给这个孩子一些补偿,“只是,按照朕的意思,恒儿身为皇子,朕是一定要封王给他的,若要封王的话,恒儿的年纪还太小!”
“不小了,嫔妾觉得早些给予恒儿一些历练未必是坏事。”
张嫣摸了摸刘邦的胡须,嬉笑道:“嫣儿也觉得刘恒舅舅该封王,因为他是嫣儿见过的最聪明可靠的孩子。”
刘邦搂住她的肩膀笑了笑。又看了看下座的薄姬和刘恒:“那薄姬你觉得该封恒儿什么王呢?”
“嫔妾以为越是艰险的地方越好,这样才能让恒儿更好的成长!”
刘邦暗赞,他的妃嫔们,恐怕没有谁对待自己的孩子能像薄姬这样下狠心的呢。但一时又实在想不起哪块地该赐给刘恒。
黥布作乱,哪里都不算安全,薄姬这个时候请缨真不是时候。
刘恒又是这样的年纪……或许跟他的兄长刘肥或如意一起更为妥当。刘肥在齐国虽为齐王,自己却还没十足的能力掌权,如何能护佑自己的弟弟?那也只有赵国了,赵国如今与代国合并,国大民强,倒是不错的办法。
刘邦想着,已无他法,道:“不若让恒儿去往赵国与如意一起历练,有他的兄长如意和将军周昌一起照看恒儿,朕和薄姬也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