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玉看着头顶那血写的大字苦笑,这效果绝对堪比达摩克利斯之剑,同样都悬在头顶上的……
真的已经无路可退了吗?宋青玉叹了口气,她曾经无数次瞥见死神的背影,然而这一次却是迎面而来,挥舞的镰刀准备收割她的灵魂!
作为一名鉴证工作者,她很清楚,人从呱呱坠地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以或震惊、或平静、或狰狞、或无助的表情离开这个世界……她以为在她能够平静面对每一具尸体的时候,心中已经大彻大悟了。却没想,当真正轮到自己的时候,她心中竟仍有执念。
她放不下的,不是盛世财团的继承权,也不是富可敌国的财富,而是……
手机响起,电话那端传来雷诺气急败坏的吼声:“你究竟还犹豫什么?快离开那辆车,我们会尽快排除炸弹!”
宋青玉眼中的阴翳渐渐散去,嘴角扬起一抹平静而淡雅的微笑。
“出不去了!”
“为什么……”雷诺的声音在颤抖。
“如果我没猜错,凶手之所以会留下字条告诉我车子安了炸弹,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仓惶而逃……”宋青玉的双眸平静如昔。
雷诺身躯一震。
“你的意思……凶手设计第一次开启车门为安全模式,而第二次则是……”
“自动引爆装置!”
“该死!”雷诺单膝跪地,引爆器的时间显示只剩下不到八分钟,而等爆破组赶来起码要耗上五六分钟,他攥紧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
“队长——”四周响起了一片惊呼和唏嘘。
看到外面发生的骚乱,宋青玉脸上的平静和淡定早已化为惊慌失措,她对着手机大声吼道:“雷诺,你究竟想做什么?”
雷诺此时早已钻到车下,跟车下安装的炸弹间相隔不到三公分的距离。
“我要将这个该死东西解体!”
宋青玉闻言更加大惊失色。“你疯了!你不是拆弹专家!你给我住手!离开,赶紧离开——”她歇斯底里的大叫起来。
“你别乱来!除非你想让我死得更快!”雷诺恶声制止宋青玉疯狂的准备拉开车门的行为。
“没有时间等拆弹专家了,对不对?”宋青玉幽幽的叹了口气。
“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一定能……”
突然原本沉稳的声音陡然变得惊慌。“怎么会这样?时间怎么会加快……”
“雷诺——发生什么事了?你说话啊?”
回答她的只有无信号的嘟嘟声,宋青玉只觉呼吸猛地一窒,眼前被撕裂的红光包围,耳边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鲜红的血蒙住她的双眼,令视线变得模糊起来,红光过后,白光乍现,让她睁眼如盲。她下意识的苦笑,莫非这就是人类长久以来所逃避的,却始终无法躲过的死亡吗?
金州十三陵,这是黄淮上游一带的一个小城镇,北邻昆都,南邻苏杭,土地肥沃,民风纯朴。街道两旁各类店铺林立,沿街店面招幌,酒楼客栈、茶馆当铺一应俱全,街边小贩摆着地摊售卖各式杂货,若是适逢集市则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金州县令王大人正满脸堆笑的向客座的青年男子敬茶:“侍郎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真是失礼之极,失礼之极啊!”
被称为侍郎的青年男子谦逊还礼:“王大人客气了!云去辰州公干,因贪路近,才取道金州,此番冒昧叨扰,倒是望王大人见谅!”
王大人连称‘不敢’,免不了又是一番客气。
“这位兄台器宇轩昂,一表人才,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在下金州县尉刘骧,不知兄台名讳……”接到县令大人眼神暗示,县尉刘骧开始跟坐在狄云旁边的男子交谈。此人不过二十三、四岁年纪,身穿蓝衫,温文如玉却又不失风骨,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巍然自成的英雄气概。
“在下展昭,见过王大人,刘大人!”男子抱拳一礼,铿锵有力的回答道。
“原来是‘南侠’……”二人相视一眼,皆是一震。刘骧反应稍快,连连道:“久仰久仰!展少侠行侠仗义,百里传名,不想今日偶遇,实乃托了侍郎大人之福!”
一番马屁拍得是滴水不漏,狄、展二人均在官场多年,对这些阿谀奉承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听闻那王大人晚上要在‘醉仙楼’设宴款待时,展昭不由微微皱眉,他二人途经金州,原本准备只歇半日便赶赴辰州调查,未曾想在驿站竟遇上金州县令,对方盛情相邀,他们也不便再三推搪,只是那件事……
他正欲开口拒绝,却见一个穿着捕快服饰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也顾不得行礼便直奔到刘骧身侧低声耳语。
刘骧嫌恶的皱了皱眉,连声告罪:“牛捕快是个粗人,不知道宫门规矩,还望二位大人海量汪涵!”
那牛大力这才回过神,黑瘦的马脸憋得通红,张着嘴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告罪,急得直搓手。
“牛捕快不必拘谨,你一心为公,想必县令大人必然看在眼里,不会计较!”展昭出言解围道:“县尉大人公务繁忙,我等也不便久留,不如就此别过……”
“不可!”王大人突兀的阻拦让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幸而他及时转圜道:“下官的意思是……侍郎大人跟展大人都是第一次来金州,人生地不熟,下官身为一方县令,自然要尽地主之谊,辰州金州相距不远,盘桓两日也不会误事,呃……不知侍郎大人以为如何?”
展昭和狄云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没有继续坚持,反而开始对牛捕快口中的案件开始感兴趣。
王大人轻吁了一口气,低声吩咐刘骧无论如何不能让侍郎和南侠这么快离开,辰州的事情不能捅出去,一旦捅破,他们这些人恐怕都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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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秋风中隐隐传来一阵啜泣声,命案现场乃是金州首富石员外府邸,内院中有几间精致的小屋,一灯如豆,满屋昏黄,那悲痛的啜泣声正是从此屋传来。
“大人……请!”捕快牛大力显然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憋了半天才说出三个字,还急得满头大汗,让刘骧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要不是看他功夫了得,做事又兢兢业业的份上,他早打发他回家抱孩子去了!
屋内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单铺外便是床边雕花紫檀木的妆台,妆台旁有个花架,上面摆着一钵兰花。正对面是一扇窗,晚风习习,屋内馥郁的花香,伴随着晚风又一丝丝飘散而去。跟幽静环境不相符的一幕却是在屋内的靠椅上,一名女子倒毙在上,腹部赫然插着一支蝴蝶凤钗,凤钗上的蝴蝶栩栩如生,展翅欲飞,辉映着死去女子秀美的容颜和惊惶的眼神。
牛大力简单复述了案发情况:死者名叫秋霜,乃石府的大丫鬟,负责在少夫人房中伺候。少夫人缠绵病榻,今日午后,秋霜在伺候少夫人服药后便自行离开了,直至少夫人醒后不见秋霜伺候,便唤来陪嫁丫鬟喜儿来寻,推开房门便看到这一幕,立时吓昏过去,旁边有人通知官府,他们便立刻将现场保护起来。
“尸体没有移动的痕迹!”展昭看了看靠椅下面的血迹,沉声道。
狄云颔首表示认同,遂唤来一旁垂泪的女子询问。“敢问姑娘姓名,与死者是何关系?”
身着黄衫的少女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裣衽一礼:“奴婢夏筝,见过这位差爷!”
“什么差爷!是大人!侍郎大人!”刘骧吹胡子瞪眼的纠正道。吓得那胆小夏筝缩着脖子,双眼立刻泛起水汽。
“不碍事的!”狄云尽量耐着性子安慰受到惊吓的少女“你只需如实回答本官的问题便可!”
夏筝怯怯的绞着衣角:“奴婢是大夫人的贴身丫鬟,平日里跟秋霜甚为要好,没想到她,她……却是这样便走了!”说着说着又是泣不成声,她的模样生得算不得美丽,却极为娇憨可爱,虽然哭得稀里哗啦,却更添一分楚楚可怜之态,除了展昭,其他人均流露出怜悯之色。
狄云是见不得女人哭,展昭却是只关心案件。要知道那位县令王大人可是一再说金州民风淳朴,路无拾遗,可眼前这一幕残忍的凶案则证实他所说的并不尽然。联想到之前那位王大人极力挽留他们的举动,他不由更添几分怀疑。
“牛捕头,死者究竟是何时死去?致命凶器又是何物?”展昭蹙眉问道。从刚才他便注意到,本应替尸体检查的仵作却是不见人影。莫非这仵作的架子竟比县尉大人的还要大,需要人三请四请不成?
牛大力拼命擦拭着额头上汗,讪讪苦笑,心里不由埋怨那个醉醺醺的老酒鬼,天知道他又醉倒在哪家酒肆后巷了,他连忙找来三两个衙役,吩咐两声便踢他们去寻人。再看县尉大人的脸色,果然比那锅底还要黑,心中暗叫‘糟糕’,那老酒鬼的饭碗怕是要丢了,只可怜那俩孩子……
正想着,却听一声清脆嗓音唤他道:“牛大叔——”
他回神一看,竟是那酒鬼仵作的闺女青玉,正被两个衙役拦在外面不让进。他连忙招呼弟兄让她进来,却看见县尉大人板起脸孔:“这里是命案现场,闲杂人等不准进入,你倒好,竟念私交让这女子进来,你还想不想混饭吃!?”
牛大力可是一肚子委屈,他好歹也做捕快好几年,这些规矩还是懂的,关键人家并非闲杂人等而是来为死人敛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