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暑假之前,母亲曾经提过,要不要跟同学出去玩玩,以你现在的年纪,整天埋在书堆和南记是很不合适的。夏筱摇摇头,看着母亲日益消瘦的脸庞和整日坐在缝纫机前微驼的背,她实在是说服不了自己出去,再过一年就要考大学了,对于这个困苦的小家庭来说,将来的学费恐怕又是一笔巨大的负担。
于是,在这个蝉鸣消逝渐有凉意的季节,夏筱更多的是穿梭于南记和母亲的裁缝店,要不然就是在疲惫不堪的一天后,回到她的温暖的小床上,打开夜灯,静静地在书本的温习中睡去。
母亲的裁缝店开在和南记相隔不远的另一条街,店面不是很大,但是收拾的相当干净利索,再加上母亲和月红阿姨的巧手,在做普通的缝纫生意之余,也兼做起了订制旗袍生意。夏筱的母亲在年轻的时候跟着本家的堂叔学过做旗袍,本来学的有模有样,母亲可说是青出于蓝,无奈当时的外婆外公并不认可母亲的这门手艺,认为女孩子就应该找个国营企业,安安分分的嫁个人过一辈子是最好的结局,于是动用了家里的人脉,将母亲安排到附近的纺织厂做女工,母亲的旗袍生涯便到此结束。
说来也巧,母亲在布匹的进货市场又遇见了当年的堂叔,多年未见,堂叔已双鬓雪白,本是亲戚,多多少少也知道母亲的艰辛,有感于疾病缠身,而自己的一身手艺有后继无人,便问母亲是否愿意再做旗袍,母亲也是心念一动,跟着堂叔学了一月,有着当年的基础,手艺日渐娴熟。近日,堂叔的身体越来越差,想关了旗袍店跟老伴回乡下安度晚年,便将自己的客源逐渐转到母亲名下。
母亲并不嫌累,反而越来越开心,高级定制旗袍的收入颇丰,但是一件旗袍从选料到加工耗时较长,又是精细活,加上现在的客户要求越来越高,一件旗袍常常是依人家的要求改之又改,所以母亲经常忙到半夜三更才从裁缝店回来。
母亲的累和苦夏筱又岂会熟视无睹,便跟南叔打了招呼,晚上早早回家,做好简单的饭菜,装在饭盒里,给母亲送去。
头顶的电风扇“呼呼”的扇着,母亲的额头还是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妈,你先别做了,把饭吃了吧。”
“嗯,你放着吧,我一会吃。”
夏筱心疼母亲,语气里不由得带了一些恼意,“妈!你先吃饭再做吧!”
母亲转过身,微微惊了一下,看到女儿微带怒意的脸色,只得放下手中的活,“好好,我吃,我女儿做的饭我怎么能不吃呢!”
夏筱这才缓和了脸色。
缝纫机上是一件墨绿色的绸缎旗袍,衣身上绣着暗纹,是大片大片的牡丹,脖颈上还缠着一圈细细的水钻,现在就差下摆的收尾便完工了。颜色和布料一看就知道是上选,款式高雅不失妩媚,定做的人必然品位不差。
“这件旗袍好漂亮,妈,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忍不住拿起旗袍,夏筱细细的抚摸起来。
母亲送进一口饭,夹了点青菜,说道:“这件是徐局长的夫人定做的,布料还是从苏州进来的上等绸缎,我都忙了快两个礼拜了,一直在弄这一件。”
徐局长夫人,她默念,心中一紧,旗袍上的水钻在日光灯的照射下,幽绿的光芒骤然间刺得她睁不开眼。
正恍惚间,门口传来一阵刹车声。
母亲探头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忙放下手中的饭盒,站起了身子。
店门被拉开,一个人影落在了地上。
“徐夫人,您怎么来了?”不住的搓着手,看得出来,即使脸上再大的笑容也难以掩盖母亲此刻的慌张。
徐夫人走进了店里,与夏筱母亲相仿的年纪,除了眼角细微的鱼尾纹,实在是保养的很好,一套黑色的正装,高高的发髻盘在脑后,脚下踏的高跟鞋“噔噔”有声。
“噢,今天刚巧路过,顺便过来说一声,那件旗袍怕是要提前来取,所以特意来告诉你一声。”
徐夫人缓缓转过身,锐利的目光扫到站在缝纫机前的夏筱,微微一笑,“这是?”
“哦哦,是我女儿。”母亲走上前,陪笑道:“徐夫人放心,旗袍就快完成了,您尽管早些来取。”
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脸,棱角分明的眼,玫红色唇膏精心描绘过得薄唇,看上去明明温和的眼睛,目光凛冽,透着一股寒意,夏筱有些慌乱,仿佛自己是被剥光皮毛的猎物被人审视。
“那就好,你是王裁缝的徒弟,这我是放心的,就是给你添麻烦了,要是赶工的话你尽管说,我可以多付些费用。”
“哪的话,就快完成了,不用多付费用,徐夫人言重了。”
徐夫人慢慢收回了目光,手抬起略拢了下头发,眼神森然,嘴角却是扬了起来,“那我先走一步,你忙吧。”
母亲连忙跟着走了出去送客,门口的车子发动声响起,还有细碎的人声传来,大概是母亲在跟徐夫人道别。
店门又被拉开,母亲看着发呆的女儿,收拾了下饭盒,叫道:“筱筱,你快回去吧,妈妈今天回去可能很晚,你早点回去休息,啊!”
夏筱耷拉着眼皮,脚不曾挪动半步,闷声问道:“妈,你刚才干嘛…那样?”
正在收拾中的母亲停了下来,先是愣一愣,看着垂着头的女儿,释然的笑笑,“怎么?是不是看不惯妈妈对人卑躬屈膝?”
夏筱弄着手指,也不回答。
“筱筱,人再有骨气,在钱面前是硬不起骨头的,再有尊严,还是得吃饭,妈妈年纪大了,这些已经无所谓了,你还小,妈妈知道你是个要强的孩子,妈妈只有一个愿望,你将来不要像妈妈这样。”
夏母把饭盒递给夏筱,悄然坐回缝纫机前,“哒哒哒”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在这个金钱纵横的社会,说难听点,有钱的就是爷。钱,虽然不是万能的,又有多少人能抵抗住它的诱惑,夏筱和母亲这么每日操劳,不也是为了钱。钱,对于这个家来说,太需要了。就算再不承认,她和徐少枫,孙益然的区别早就很明显,这就像是一道很明显的标记早已烙上了夏筱的全身,日子过得久了,夏筱也许暂时忘了这件事,无论今天有没有到母亲的店里来,现实随时会出现一面镜子,将夏筱从蜗壳里拽了出来,活生生的看着自己的标志。
拿着饭盒,拉开店门,今夜没有星星,还好路灯已经亮了,至少不会看不清回家的路。
孙家大宅内,兰嫂敲敲了房门,直径走了进来,看见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的孙益然津津有味的正翻看着一本杂志,开心的问道:“小然,你今天要吃什么宵夜?”
听到来人的声音,孙益然慌张的把杂志塞到枕头底下,满脸通红,结结巴巴的回道:“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你不会敲门啊!”
兰嫂委屈的说道:“我敲了门,你没听见?再说,你门也没关啊!”
孙益然此时无理搅三分,脸上的红潮褪去大半,耍无赖道:“谁说你敲门了?我就没听见!不相信你问…咦?”
兰嫂见孙益然四处搜寻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找什么,“小枫在楼下打电话,我刚刚来的时候已经问过他要吃什么了,他让我上来问你。”
兰嫂从孙益然出生就一直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虽说名义上是保姆,但是把孙益然视如己出,照顾的无微不至,如今都已五十多岁的人了,孙家事无巨细都要经过她的手。孙益然嘴上硬,每回回话都不三不四的,心底里还是很敬重这位老保姆。
“不吃不吃了,没胃口!”孙益然又开始耍横。
兰嫂苦口婆心的劝道:“不能不吃啊,你现在在长个,天天复习功课到这么晚,很伤身体的!”
“哎呀,最烦你这套了,不吃就不吃,少烦我!”
兰嫂开口,还想劝说,一个声音就打断了她。
“兰嫂,他跟我一样,您下去准备吧,不用管他。”徐少枫双手插在口袋里,站在门口。
“哎。”兰嫂答应了一声,喜笑颜开,心想还是小枫有办法,便高高兴兴的下楼准备。
闷头假寐的孙益然听见兰嫂下楼梯的声音,马上又活跃了起来,“你到哪去了,害的我刚刚被兰嫂吓得半死。”
徐少枫鄙视的看着他,肯定是又在看某些不良刊物,被兰嫂撞见,真受不了这个家伙,每次打着要复习的名义,不让人来打扰他,其实就是怕兰嫂过分的“嘘寒问暖”,让他提心吊胆。
看到他枕头底下露出的杂志一角,心中猜想既成了事实。“没什么,我刚刚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跟她说我今天在你家睡。”
孙益然眯起眼,露出坏坏的笑容,“嘿嘿,正好,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徐少枫打算继续无视他,走到桌前,翻开自己做剩一半的练习卷,拿起笔演算起来。要不是怕这个家伙在开学前又到处鬼混,自己也不用天天来盯着他。
“你不是吧,真的打算这样一晚上?”
“喂喂,你不闷啊?我有给你提神的好东西哟!”
见徐少枫还是稳当的坐着,不要说是泰山就算是喜马拉雅山崩于前恐怕都不会有任何的反应。
孙益然哀嚎道:“天啊,你干脆去做和尚算咯!”转念一想,悄悄地拿起自己的MP5,开到平常自己最喜欢看得那个视频,慢慢走向徐少枫。
徐少枫正专心演算着这一道题,哪管身后噪声,身处这样的环境也不是一两天,这点定力还是有的。突然耳朵凉凉的,像是被塞进了什么东西,还没仔细反应,耳朵里就传来“嗯嗯啊啊”的声音,像是欢愉又是痛苦。
耳朵还没跟上反应,眼前的试卷上赫然多了一个屏幕,正播放着和声音同步的热烈画面。徐少枫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眼睛却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大脑一片空白。
长那么大,生理课都不知道上了多少节,要说什么都不知道,未免有装纯的嫌疑。青春期的到来,当然会给徐少枫带来一些影响,比如…有日早晨,他骤然发现自己的床单上湿了一大片;再譬如,有段时间的早晨,他的某个部位会毫无预兆的出现“某些”反应,徐少枫都处之泰然,课上老师都教过,也就没什么好惊奇的。
平时电视剧里看到男女主角亲亲抱抱,对于徐少枫来说,丝毫没有浪漫感,反而觉得好笑。再接触深一点的,就是孙益然平日里看的一些“有色”刊物,当然,他自是不屑看得,孙益然说为了培养他的男子气概,有必要训练他多多阅读,于是成日就是把杂志掀开死死地放到徐少枫的眼前,徐少枫当然不会看,但是拉扯间还是会看到一点,看过后更是觉得无聊,对于****着的异性躯体,任孙益然强调有多性感,他还是觉得跟看一只被剃光毛的的狗没有区别。孙益然不死心,这就造成徐少枫经常翻开书后,会莫名奇妙的出现一些“艳照”,还是各个国家种类齐全,连姿势都花样百出,当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孙益然训练行动失败之余感叹了不止一遍,有这么个性冷淡的儿子,天要亡徐家也!
徐少枫认为,这种事该来的时候就会来,自己也并非孙益然嘴上的性冷淡,反正没必要像孙益然研究那么深。
只是现在的徐少枫浑身热的厉害,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快涌上脑袋,身体第一次出现这种奇妙的感觉,他本能的想控制住自己,但是屏幕上的激情画面一次又一次溃散了他的意志力,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某个部位起了反应。
“哈,看来你还是个男人嘛!”某人卑鄙的嘲笑声响起。
徐少枫握紧了拳头,突然站了起来,拔下耳机,瞬间跑了出去。
孙益然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满脸通红的徐少枫疯了一般冲进洗手间,愣了一下,暧昧的笑声爆发了整个房间。
圣人也有七情六欲,更何况徐少枫你这个庸人呢?孙益然得意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