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飞燕被叶山臣送到郡里的医院,好在她中的毒并不致命,只是麻醉性的,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便一点点好转。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苏飞燕就可以行动了。
她问叶山臣,“你是怎么发现有人潜进电讯大楼的?”
叶山臣说,他自己就是这个郡的后备发报员,还在学习中,他发现日常的工作中有了一点异常,他回到家不放心,就又回到电讯大楼,刚好撞见王进从电讯大楼里走出来。
苏飞燕看着叶山臣,叶山臣是农家出身,样貌也不是俊朗不凡,可是自骨子里透出一种稳重,就如他的名字里的“山”字,沉稳大气;而最难得的是他稳重之余还兼顾聪明,
仅凭一个学徒发报员在日常中发现的一点端倪,就可以察觉到王进的心思意图,这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才气。
苏飞燕,因为要立刻把王进遁走的消息上报给组织领导,所以不能久待,但她着实是惊异于叶山臣的资质,她十分高兴这一行,虽然没能查出王进千里之行的目的,更没能抓住王进,但喜获一人才。
“叶山臣,你这次表现得很不错,”苏飞燕看着叶山臣,说:“我的身份还不能对你明示,不过,我会把你这次的英勇表现向组织上汇报,相信不久组织上会对你做出应有的嘉奖的。”
“啊。”
“不过,有一点,你得记住,”苏飞燕说:“你以后要对任何人都不能提及这次的事,那个人是个特务,你明白吗?包括你现在的上级。”
“是,”叶山臣稍一思量就应道:“同志,我会的。”
苏飞燕便走了。
叶山臣如同做了一场梦一般,这天晚上,自己真的跟一个敌特战斗过吗?自己真的为国家和人民奋斗了一把吗?
记得,发觉被那个敌特发现后,心里真的害怕过,叶山臣有些惭愧,至于那位大姐说的被组织嘉奖之类的,其实没有太大关系,为了国家建设尽自己的微薄之力,是应该的。
思绪断断续续,叶山臣慢慢地回到了自己的家门口,年轻的妻子因为自己彻夜未归,是不是没能安然入眠呢?一岁多的儿子,不知道有没有哭闹,现在应该还在熟睡吧?
他应该为这个家,做得更多,他相信他正直地做人,不论多辛苦也要坚持地做事,这,都不是问题。
他打开家的门,炕上的妻子一下子就行了。
他走进里屋,妻子在炕上披着被子,静静地看着他,边上躺着他们的儿子,只有一岁多,还在熟睡。
“啊,你睡吧。”
“······饿吗?我现在给你热点。”
“啊,不用,你睡吧,我在桌上趴一会儿就好,都五点多了,一会儿天就亮了。”
“啊,那你休息一下吧。”
天亮了,妻子早已在灶台生了火,把昨晚的剩菜饭热了热作为早饭,不一会儿,儿子也醒了,叶山臣帮他穿好了衣服。
简单地吃了一点,他就告别妻子,穿上挂在墙上的上衣,去上班了。
叶山臣是个精力充沛,且十分热情的人,所以,他可以在工作的单位里碰到认识的人就热情地打招呼,由于记忆力很好,可以拿别人最近发生的事开一些善意的玩笑,以至于认识的人变成了相熟的人,谈话中充满了愉快。
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未正式的发报员,所以他多少还是有些谨慎,他把自己的热情控制的很好没有变成张扬,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
“叶山臣,”走到电讯科,一个同事就叫住他,“来来。”
叶山臣笑着从容地走了过去,走到了一张椅子上,说:
“干啥?是不是咱们上次考试的分数出来了?”
“组长一会儿来,就公布。”
“学了这么长时间,也算有个结果了。”
“不过,也肯定是挑成绩好的留,唉,这发电报可是个好差事,不用操心,不用费力,在外面也算半个干部,福利又好,不知道能不能选上。”
“我看你学得还挺好嘛,你好歹是个初中毕业,上过东瀛人办的学校,咱就是个小学文化。”
“不好说,我看你实际操作时,没一点停滞的,咱们这一批估计数你学得好了!”
······
不一会儿,又陆续有别的同事到,负责他们的组长也很快到了,宣布成绩,叶山臣在所有人里排第二。
有的人为了好成绩而高兴,有的人则稍稍有些沮丧,但稍稍有些沮丧的人很快就真心地向有了好成绩的人祝贺,因为在哪个岗位都是为国家建设做贡献,纯真的人们因为共同在一起学习的时光而彼此真心祝愿。
临近中午,叶山臣在路过组长办公室时,被叫住,“叶山臣,来一下。”
“叶山臣,这次考得不错嘛。”
“没有啦,这个东西,我知道自己底子薄,自然就要加倍努力些的。”
“嗯,虽然有了成绩但不可以骄傲,知道吗?”
“是,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嘛。”
“我也仔细观察过咱们这批学员,你是积极性比较高的,而且性子坚实,聪明而又沉稳,对待同志有火一般的热情,本专业又好,其实,你是可以在今后向干部方向发展的。”
叶山臣听得心“扑扑”乱跳,周身都开始发热。
组长又用青睐的眼睛看向他,“组织上对你的表现都很认可,希望你能在电讯这条战线上多立新功!”
“是,谢谢组长。”
中午休息,叶山臣便赶回家,顺道又买了些菜和小半袋面。
一道上和邻居热情打招呼,回到家看到一个老人穿着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叶山臣小小吃了一惊:
“爸,你怎么来了?”
叶山臣把老人扶到屋里,一岁多的儿子,腰上栓了根绳子在炕上到处爬。
叶山臣抚了抚儿子的小脑袋,说:“姥爷来了,你小子也不好好招呼?”
“山臣啊,你可别提了,才多少日子不见?安邦都不记得我了,看到我就哭就叫,我是没一点办法呀!”
叶山臣爱意地搂着蜷缩在自己身后的年幼的儿子,指着自己的岳父说:“这不是姥爷吗?一会儿,让姥爷抱抱。”
这时,妻子从灶间走了出来,“你,回来啦?”
叶山臣松开儿子,提着买的东西朝妻子走去,“这是新买的菜,还有面,给爸烙些饼吃吧,一会儿,我再打点酒。”
妻子帮他提起菜,叶山臣自己拿着面,两人一起走进了灶间。
叶山臣的岳父又试着去逗弄叶山臣一岁多的儿子,叶安邦到底是有些豪气的人,居然没有再躲,而是试探着去抓老人伸过来的手指。
“爸怎么来了?”叶山臣问。
“好像,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妻子一边用水和面一边说。
“啊,”叶山臣浅浅地应了一句,“那,你先做吧,我去街上打点酒。”
席间,老人跟叶山臣就着用不多的油烙的饼,轻轻地碰了一下酒杯。
老人酒量并不太高,一杯下肚,脸上就有了潮红。
叶山臣自己却素来是海量。
老人又跟叶山臣碰了一杯,心里高兴,很感慨地说道:“一等姑爷!”
下午还要上班,叶山臣又赶回了单位,临走前,他和妻子一起把醉酒的岳父扶到了炕上,然后对妻子说:“农村吃不到细粮,爸走的时候,把那半袋面给爸带上吧。”
妻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晚上早点回来!”
单位,大家还像往常一样开始着日常的工作,即使有时候工作量很大,大部分人都用心坚持着,闲下来,大家就看看书,学习学习,或读读报纸,聊聊国家大事。
大家都是些很质朴的人,每个人都觉得为人民服务是理所当然的事,虽然挣的都不多,但大家都没有过多的欲望,人们的心相对都比较清净。
“叶山臣,组长叫你!”正在聊报纸上的事,叶山臣突然被叫去了。
叶山臣自己有些糊涂,因为之前组长都不曾这样让人把自己叫去,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叶山臣,”组长先是笑了一下,然后示意让他坐下。
“组织上已经在考虑留下包括你在内的一批同志,作为今后咱们郡的正式发报员,”组长盯着叶山臣的眼睛,虽然组长说的是一件能让人心动的事,但叶山臣过人的聪明告诉他,可能要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然后组长又说道:“所以,我们得核查每一个要正式成为发报员的同志的政治背景,因为,发报员可以说是掌握着咱们一个郡重要机密的人员,他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一些郡里的核心领导!所以,发报员必须不仅本身要是穷苦受欺压的人,他的祖上三代也不能有历史问题!”
“组长,”叶山臣想到自己的父亲,一个严厉但贫穷的农民,而自己的祖父貌似后来也家道中落,也没什么产业,所以说:“您知道,我们家几代都是穷苦人的。”
组长悲悯地看了叶山臣一眼,说:“是,你是没问题。可是你的妻子,赵娟芯同志的外公在户籍上登记的是‘富农’。”
“可是,组长,我妻子的外公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结婚的时候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可我妻子家的确很贫苦,她那个外公就有一亩多点的地,自家温饱都很吃力,他这个富农着实有些冤枉啊!”
组长的眼睛却愈发无可奈何,“这是组织纪律,情报工作关系到国家的安全,哪怕是百分之一的可能威胁到国家,都要严格杜绝!”
“那,我,”叶山臣聪明的脑袋陷入一时的混乱,“我不能留下了?”
组长摇了摇头,“我很抱歉,真可惜,小叶,我也替你惋惜,我也想帮你,我了解你的能力和忠诚,但纪律,没有人可以违抗!”
叶山臣的心突然明澈了些,一下子,他感到自己似乎突然放下了什么东西,虽然还有些伤感,但身体意外的安静了。
“嗯,有个话,不知要不要说,其实挺不好开口的,”组长突然说。
“组长,您说。”
“你知道能成为情报这一块的一员多不容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进来,现在不少人都是以前的农村老婆都不要了,找了个城市的新的,你何必非要耽误自己的前途呢?”
“组长,我,不懂。”
“······不然,你们就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