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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旧时忆 旧梦碎(三)

柳茵自从那日与邓昱华一行人见过一面之后,就再未曾与他们会面。她心里知晓,他们正紧锣密鼓地在商讨决定游行的相关事宜。然而,自己虽然支持他们的行动,自问亦是分得清私心与大义之间孰轻孰重之人,但心里仍是愧疚难当,总觉得自己做了背叛父亲的事。因此虽则应允了与他们一起游行,却并不参与游行的各项谋划事宜——知道的少一点,也许她的负罪感就可减轻一分罢。

柳茵在那日曾与他们约在十四号傍晚再聚,以便趁着夜色,将已写好的标语贴在街巷两侧。而在这之前,她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因那一晚在妆镜前趴着睡着了,柳茵这几日染上了风寒,又兼内心愧疚忧虑,虽然病得不甚严重,也总觉得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丝毫提不起精神来。她的身体素来不太好,这也是刚出生时的一次伤风落下的毛病,那时她烧得厉害,神志都已不太清楚,险些救不回来了,幸而家里的下人急急地开车去了教会医院请了洋大夫来诊治,开了些速效退烧的西药,这才保住了性命。但是西药终究只能治标,难以治本,如今仍旧时时地吃些中药慢慢调理,身子总归还是有些弱。

这一日过了晌午,柳茵心神困怠,从半上午起就在床上休息小睡,丫鬟伶儿用红木漆盘端了一碗清粥四碟酱菜并几样新式精巧的糕点推了门进来,见柳茵背了身面朝里躺着,黑发凌乱地披在身后,而身上只盖了一袭薄被,整个胳臂都露在被外。伶儿忙将漆盘放在里间的红木几子上,将自家小姐唤醒。

“小姐,醒醒,醒醒罢。才刚好了点,这样一睡又要着凉了。”伶儿轻轻摇晃着柳茵,俯身在她耳边轻唤。

柳茵从迷糊混沌中转醒,听见伶儿唤她,便撑了身子缓缓坐起来,因道:“伶儿,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伶儿回道:“小姐,现在已经申时了。”

“原来已经这样晚了,今日总是觉得身上乏得很,也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柳茵用手试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还是有些烫。

“小姐,觉睡多了对身子也不好,况且你晌午还没吃饭呢,我拿了些清粥酱菜和点心来,下床吃点饭吧。”

“就把清粥和几碟小菜拿过来吧,吃那些点心我也没有胃口。”柳茵恹恹地答道。

伶儿调皮地一笑:“这几样点心呀,你是不得不吃,非吃不可。”

“为何?”柳茵一脸疑惑。

“小姐你且尝尝,尝完了我再告诉你缘由。”伶儿卖着关子。

“怎么这样神神秘秘的?”柳茵嗔笑着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这个点心做工倒是精致,表皮软糯,枣泥的馅又有一种酸甜的口感,确实是好吃,可惜了我现在病着,总不能好好品味。我从不知咱们家的大司务还会做这样的点心,他惯常爱做酥饼绿豆糕的,今天怎么倒换了样式?”

伶儿笑道:“这本就不是咱们家大司务做的。“

柳茵抬头疑惑地看着伶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前日介邓家的少爷曾来探望过小姐,才得知小姐病了,只是当时小姐睡着,他坐了一会子也就走了,我就没有告诉小姐知道。今日邓家少爷又来看望小姐,偏巧小姐又在休息,我本要叫小姐你起来,那邓少爷却推说还有事要忙,只是顺路探访,让我不用惊扰小姐,只交给我这几样新巧的点心,说是从外地捎了来的,很是好吃开胃,让我一定带给小姐尝尝。”

柳茵听闻是邓昱华捎来的点心,心里一暖,眼眶也微微地红了。她略显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心里道:怪不得是枣泥馅儿的点心呢,也真难为他费心,虽然这几天忙着游行的筹划,却仍然时时想着我、念着我。他知道我病了食欲不振,吃不下饭,就亲自送点心过来给我,可见他的用心,一生得一知己,足矣。

伶儿看见小姐立即精神好了许多,深感欣慰,心想那邓少爷与自家小姐定是相交匪浅,竟对小姐有如此的影响力。看着小姐开心,伶儿也欢喜地笑了,主仆俩个谈谈笑笑,如此种种暂且不表。

一晃到了十四日,柳茵傍晚吃了饭,编了个理由搪塞了父亲,就出门往大家约好的地点——莫新华的书店赶去,柳茵因病了这一段时日,总不常下地走动,人也瘦了一圈,这一日出门,便觉得脚底还像踩了棉花一般,轻飘飘的好像没有根基似的。行至西街,就听见背后有人唤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邓昱华和姜静茹两人。

她心下奇怪,昱华与她和静茹两人的家并不在一路,怎会与静茹从同个方向而来,而且还是两人一起来?未及多想,邓昱华早就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臂,道:“你这几日病了一场,方才在后面看你走路,也是那样晃晃的,不太稳当,到底病好了没有,会不会出来又伤了风,要么你就不要陪我们贴标语了,回家再休息一下好么?”

柳茵见他关切的神情,便将刚刚心中的疑惑都抛开了,只是对着他轻轻一笑:“我哪里有那么娇弱,不过是小时候落下的病根子,每次感了风寒总是好得比别人慢些,并不防事的,你不必担心。这几日一直在家休息,正想走动走动呢,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偏让我回去。”

邓昱华听她语气里略有嗔怪,虽然脸上还有些病容,但是精神却很好,眼睛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晨,加上一份薄怒,比平日更多一分柔媚动人,忍不住为她拂去贴在她颊上的碎发别回耳后,柔声说:“你看你,都瘦了一圈了,可见这几日是没有好生吃饭,怎么我捎给你的点心也没有吃么?”

“原本是没有胃口吃的,听伶儿说是你捎来的,就挨样都尝了遍,确实好吃,只是在病时吃,没得糟蹋了好东西。”柳茵答。

两人只是说笑着往前走,竟忘了姜静茹,姜静茹默默地跟在后头,看着两人的背影,与邓昱华一起说笑走来时眼睛里那明亮的神采已荡然无踪。

三人行至致知书社门口,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传出笑闹之声,向内一瞧,原来是孙云清和莫新华两人凑在一块写标语和条幅,此时正打闹着,你一笔我一笔,将墨汁在对方脸上乱抹,直画了两张大花脸,互相看着大笑不止,过了半晌才发现三人站在门口,因道:“怎么站在门口却不进来?”

三人看着他们的模样,早已忍俊不禁,笑倒在地,直笑得两人不好意思起来,方止住了。柳茵抿嘴一笑,戏谑地说:“你们上次还调笑我们呢,这回却是叫我们给拿住了,看来真的是一报还一报,不爽不错的。上次是我心软饶了你们,如今还不快从实招来么?”

孙云清往日是个极能言语玩笑的,如今却如哑了一般默不作声,只是低了头,耳垂微微地泛红。倒是莫新华,依旧坦然地直视着面前笑容玩味的三人,脸上写满了真诚,也不言语,只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握住了旁边的孙云清的手,高高地擎在面前给三人看,像是在宣告他们之间的关系一般。孙云清动作一滞,连忙把莫新华的手打开,嗔怪地瞪了莫新华一眼,莫新华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又一次紧紧牵住了孙云清的手。这一次,孙云清没有躲开,而只是将头低得更低了,脸庞烧红着,嘴角却不由自主溢出丝丝喜悦。

姜静茹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的伤口再次隐隐作痛,为什么如此轻易的幸福,对她来说确像是一种奢侈般,那样遥不可及?

邓昱华和柳茵看着眼前手牵手的两人,相视一笑。邓昱华说:“好了好了,就饶了你们俩罢,你们是不是在张译来之前,都打算顶着两张大花脸,好教她笑个够?”

“是谁要让我笑个够呀?”大家回头,看见张译正站在门口,一脸探询的笑容。

“完了,你们可是逃不过了。”柳茵扑哧一笑,闪身为张译让开地方好让她进门来。

张译进门看到两人的脸,立刻笑个不停,直笑得肚子痛,扶着腰“哎呦”了一声,边笑边问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弄得,直成了两只大花猫。”柳茵努努嘴,张译这才看见前柜上的笔墨标语,立即明白了缘由,又是笑个不住。笑了好一阵子,才渐渐停了下来。眼睛这才瞟到眼前两人紧紧相牵的手,心下一片了然,只是拿意味深长的眼光不住地打量两人,让孙云清更是窘得抬不起头,就连莫新华也被看得微微地脸红起来。

“好了,快去洗掉吧,再过一会子墨汁就没有办法再洗干净了,怕是要好几天才能彻底消失呢。”张译好心提醒道,孙、莫两人这才打了水将脸洗了洗干净。..................................................................................各位大大,我真的小小地郁闷了,我已经预告了几次要写学生游行了,直到现在竟然还没有写到,我绝望了~不过下一节应该就能写到了,我对此还是很期待的,另外小小剧透一下,游行是两个主人公的第一个转折点哦~

另外,我在筹划写一下莫新华和孙云清两人定情的番外,两人虽然是两个配角,出场机会实在不多,但是我还是很喜爱这一对。希望各位大大在下面留言一下,给点建议,我是先写番外呢,还是先写学生游行?您更期待哪一个呢?总之,敬请期待吧,next-chapter-coming-so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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