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
天气好,街上人潮涌动,小贩高声叫卖。这时候,如果你看见一个貌似出来闲逛,还不时挑挑拣拣小摊上的东西但只是随意看看不买的游人,那一定没看错,这是正在跟踪幕渊和迟潇的锦崇公主我。
跟了这半个时辰,我发现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就是我这侄儿,白迟潇,真真要丢光我们西凉白氏的脸。没想到这表面上知书达理的孩子实际上这么嘴馋。这一路上,一共路过了五个糕饼摊子,三个糖葫芦小贩,二个卖糖人的,他看见就走不动,直吃到再也吃不动才算完。
而这第二件,我发现,幕渊实在是个好师父。这一路上,无论我那馋嘴的侄儿有什么无礼的要求,幕渊都会尽量的满足他。只是适当的时候会劝劝他,停下来给他递一块手帕,让他擦擦嘴。他似乎一路上都在给迟潇讲解什么,笑容温和,十足耐心。那师徒俩其乐融融的样子,任谁看了去,心中只怕都会感到温暖,舒适。
我突然就想到岑墨。当初为了解眼毒,我也算拜过岑墨为师的。虽然只有五个月。可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温和的对过我,任那时我心中那么绝望,他也从来不曾对我有过一句温言。大部分时间,他都会丢给我一碗新熬的药,声音冷静淡漠:“你喝了它,新配的解毒药。”
唯一让我记忆深刻的就是那午夜笛声,悠长,抚慰人心。无论如何,在那段时间,我总是会笃定一点,就算所有人都遗弃了我,岑墨一定不会。哪怕后来他曾不告而别,哪怕到现在我也没有找到他,我也相信,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一定会出现。
可是我总是忘记花凉提醒过我的一点。她说:“公主走路的时候不要总是想事情,不注意脚下的路很可能摔倒的。”这话被她说的一本正经,我总是喜欢笑花凉的老气横秋,可惜今天不得不说她很有先见之明。
这一点,在我一声惨叫十分不雅观的趴在地面上之后更是被充分证明。浑身骨头几乎被摔断,我顾不得周围人异样好奇的眼光,强撑着想要起身,却被一个脆生生的童音硬生生的钉在原地,“皇……姑姑,您怎么在这里啊?”
有那么一瞬间,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已经不是时运济不济的问题了,似乎每次遇见这师徒二人,我的境况就十分窘迫。
迟潇似乎被我这样的姿态吓到了,隔了小半天才因着幕渊的提醒呼哧呼哧的过来扶我。我勉强站起来,只见迟潇小脸上写满了好奇,幕渊更是一脸的高深莫测。还是迟潇禁不住好奇的先开口问道:“姑姑,您刚刚趴在那里做什么?”
我低头看看自己皱巴巴的衣衫,不禁腹诽道,这孩子什么眼神啊,没看到我是摔倒了吗。
还没来得及回答,幕渊清冷的声音略带犹豫的响起:“公主刚刚是摔倒了吗?”
“可是,”迟潇一脸不相信的看着地面,“这地面平整的很啊。”
“……”
出现这样一个意外的状况,我不可能再偷偷跟着这师徒俩,只好与他们结伴而行。原来今日是民间集会的日子。迟潇这小孩早就听府上的小厮说今日热闹非凡,街上的小吃更是品种丰富,数不胜数,直吃到下巴都能掉下来。“只是未曾想,在这街上能遇见皇姑姑。”他有些不自然的说,前些日子的风筝事件似乎让他还是有些放不开。
“迟潇还有一事相求,皇姑姑,能不能,不要告诉父王迟潇出府的事情?”他眼巴巴的看着我,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恳求。我乐呵呵的欣赏了一会他这乖顺可爱的童真模样,才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
我自是不会告密,其实我那二哥对迟潇出府的事情一定是知道的,只是他不好明着同意,怕这样一来反倒纵容了迟潇。无论如何,迟潇跟着幕渊出府,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我十分满意迟潇的乖巧模样,在路过一个卖鸡蛋饼的小摊时还顺便给他买了一份。他三下五除二的就吃下去,狼吞虎咽的样子颇为讨喜。
这集市果然热闹,一路逛下来,我和迟潇都十分尽兴,迟潇吃的尽兴,我更是买了不少小玩意,寻思回去哄哄花凉。幕渊一直是冷冷清清的模样,他眼睛虽然看不见,路倒是走的稳稳当当。我偶尔逗弄一下他,他却不像我想的那样一本正经,三句两句就能化解我的玩笑话。
眼看着天色渐晚,正准备原路返回,迟潇却突然有些不对劲,一个劲的捂着肚子,额上冷汗直流。我本以为他是吃多了撑的难受,伸手给他揉肚子,却见他眼睛一翻,直直倒在了我怀里。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我几乎是瞬间就慌了的,一个劲的叫着迟潇的名字,可是怎么叫,迟潇都没有动静。我无助的抱着他,眼泪差点急出来,丝毫忘记了这是在街上,只是不停的想怎么办怎么办。这时,我的手被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似乎想给我力量。我茫然的望向那只手的主人,他的脸在夜色衬托下略显苍白,双目紧闭着,看不出所思所想。
“公主,不要慌。”声音淡淡,却奇迹般的安抚了我慌乱的神思。
对啊,我怎么忘记了,还有他,周围还有他!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忘向他,紧紧的攥着他修长的手指。“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他用另一只手把了把迟潇的脉象,神色间显现出几分凝重。
“公主,迟潇恐怕是中毒了。我们必须尽快赶回王府。”
我抱起迟潇就准备往回跑,可是街上人潮拥挤,根本无法行动。幕渊对这里的地形似乎十分熟悉,一把拉起我走到附近的一条小巷。一直走到小巷的尽头,里面居然是一个马厩。一匹马正悠闲的吃着草料。这时候,幕渊嘴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不多时,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就落在他的肩膀上。他从袖子上撕下一小块布料递给我,“劳烦公主在这上面把迟潇的情况简略的写下来。”
我当即咬破手指,借着黄昏的最后一点光亮迅速写下几个字,殷红的字迹在雪白的布条上十分醒目。一抬头,只见幕渊伸过来的手里有一支小小的羽毛笔,没想到他随身会带这种东西。倒是我心急了。我将字条递给幕渊,他虽看不见,但瞬间就反应过来,“公主不要太过慌乱。”
我强自镇定下来,却见幕渊已将那白鸽放飞,牵了马出来。待我抱着迟潇上了马,他俯在马耳边低喃了几句,旋即翻身上马。
“请公主务必坐好,抱住迟潇。”
他说罢,猛的一拉缰绳,马儿发出响亮的嘶鸣,飞奔而去。
夜色沉沉,一匹白马在人群涌动的街道上急速飞驰,人群混乱不堪,不时传来咒骂声。可是顾不得那许多了,只能发出巨大的声响提醒人们及时躲避。
我在心里却不断的希望马儿快一点再快一点,迟潇,可千万不能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