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野清醒过来,惊喜地发现身上无一痛处,她畅快地伸了个懒腰。在医院遇到的事情就像是一场噩梦,现在已经雨过天晴。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后怕呢,田小野用手掌拍拍脸颊,不再胡思乱想。打量一下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小屋收拾得很整洁,这里除了一张床外什么家具都没有,可见这家人生活的拮据。
咦,这里是哪里?完全陌生的环境。正待小野自言自语时,“咔”地一声,房门被打开了,门外的橘色光线投射进来。
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说着笑向小野走来,女人的衣着和相貌都很普通,她身边的小女孩活泼可爱,两颗圆溜溜的眼睛很逗人喜欢。小野的心一沉,这双眼睛怎么这么熟悉!
两人刚走进来,一个粗犷高大的男人就冲过来,他一幅凶神恶煞的嘴脸是小野不曾见过的。男人伸手向女人要着什么,女人摇摇头,害怕地看着他。
男人拉起女人的衣领,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女人依然摇头,无助的眼神让人心疼。这个男人是在要钱吗?小野心想,她听不懂他们的方言。
一个男人这样对待柔弱的女人,行为就极为可耻。
男人的鼻孔猛地涨大,眼珠瞪得都快要跳出来,屋里的三个女人都惶恐地盯着他。“叭!”地一声,他黝黑的手掌落在女人的脸上,女人受力不住踉跄几步跌倒在地。她身边的小女孩立即躲到一旁,双手紧紧抱着手中的洋娃娃。男人仍在对扑在地上的女人拳打脚踢,完全不顾双方死活。小野大声叫嚷想要阻止男人,可她的身体竟然从他的身体中穿过去。
田小野,只是个虚幻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它们是实质的。小野保证自己是清醒的,因为她的心正在触动。
小野急切地想蒙住小女孩的眼睛不让她看,可她丝毫都起不到作用。小女孩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母亲,眼泪一颗一颗地滑落下来。
女人满头乱发,脸上全是血迹,她痛恨地看着这个无情的男人,看了一眼小女孩艰难地点头,男人阴笑一声终于收住拳脚。
小野的身体猛然一吸,睁开双眼时她站在一条堆满垃圾的小巷里。小女孩抱着她的布娃娃坐在一间房子的门口,她的两旁还各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不时地用红色的指甲来拧她的脸,调侃着什么。
过了一会房门打开了,从中走出一个长相猥琐的老男人,冲小女孩****地一笑。后面是小女孩的母亲,蓬头垢面没有灵魂地盯着自己的女儿。
小女孩狠狠地咬着牙齿,望着母亲一言不发。
母女两人都这样倔强地对望着……
小野走开,不去看那一幕。
又是这间昏暗的房间里,女人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气喘吁吁,小女孩跪在床边贴近她的脸。
“小佳!”小野听清楚了,这个小女孩名叫小佳。女人颤抖着手来抚女儿粉嫩的小脸,身后的男人一脸凶相。女人突然扑上去抓住男人的衣服,哭着在向他哀求什么。
男人厌恶地掰开双枯瘦的手,将女人一把推倒,女人再也没有爬起来瞪大双眼死去…
小佳死死地掐住洋娃娃,默默地流眼泪,小手覆上女人的眼睛,脸蛋贴着母亲的脸蛋。
田小野站在后面看着这对悲惨的母女,无声地哭了……
再一次,房门被打开,男人满身酒气东倒西歪地走进来。小佳见状害怕地躲在一边,没有母亲的保护,她可怜得像只在风雨中狼狈逃难的小猫。
男人弹眼碌睛,手指着小佳骂骂咧咧,模样极其丑陋。小佳蹲在地上,头埋进双臂里。男人凶性大发,一把将小佳提起来摔到地上,解开皮带,一下一下地鞭打在她瘦小的身体上,她痛苦地缩成一团。小佳没有大哭大骂,眼睛倔强地瞪着男人。
小野知道她在这里只是一个看客,什么都阻止不了。她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残忍。
小佳的衣服被打烂,血痕从脸一直延到腿,整个身体无一完好之地。男人越打越起劲,将小佳举起狠狠地摔到地上,她吐了一口血再也没有爬起来。
小野失声痛哭,但也无济于事。
看着已经死去的小佳,男人终于清醒过来。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布袋,将小佳和她的布娃娃一起装入其中,摸黑来到河边将她扔了下去。
小佳的尸体越沉越深,快到河底时落在一摊红色的鲜花上,鲜花上的刺划落了布袋,她的血扩散在河底。黑色长发从布袋中探出来,如水草般越来越长。
田小野的心猛然一惊,像小佳这样死去的孩子怨气能不大吗?
男人垂头丧气地从赌场里走出来,小佳跟在他的后面。男人像察觉到了什么,步伐加大地走着后来甚至是小跑起来,他的速度越快,耳边的哭声也越来越清晰。
“谁在哭?是谁他娘的在装神弄鬼!”他自欺欺人地大声吼道。
“叔叔,你不认识我了吗?”小佳突然现身在他的面前,鼓着脸颊阴声笑道。她的五官里全是血,男人被她的样子吓得转身就逃,尖着嗓音大喊道:“去找你的死鬼老妈,别找我!”
“找她做什么!”小佳厉声笑道,“她不过是你的奴隶!”
“想好没有,你想怎么死?”小佳的声音让田小野听着发寒,面对这一幕她不知道该不该劝慰这个复仇者,反正一切都是徒劳。
“不要杀我!不要——!”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一束头发就从他的后脑中穿过,他惊骇地瞪着两只血红的眼睛,成行的鲜血流过他的下巴。嘿嘿,小佳发出几声悲伤的笑声,用手一招,男人的魂魄就落入她的小手中。她把它吞进体中,眼中闪过贪婪的神色。
后来小佳遇到了娟儿,娟儿不仅有个富有、爱她的妈妈,而且还有个同样疼爱她的后爸。这让小佳很嫉妒,她把娟儿的灵魂吞噬掉之后想假扮娟儿获得父母的爱。没想到被聪明的余永发现端倪,她便狠毒地制造幻觉,把所有罪都嫁祸给余永。
医院的苏护士和其它几个人,是因为小佳需要吞噬灵魂加强自己的能力而遭到杀害。
田小野叹息不已,可怜小佳本来是个受害者,现在却成为害人者!她走到投入了小佳尸体的河边,大声喊道:“小佳,你出来,我会帮助你把尸体捞出来,让你转世投胎。”
“人间不适合你,你已经犯下很多罪孽,再不收手就来不及了。我想,你的母亲要是知道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会伤心的。你知道吗?她做那么多的事情全是为了你呀!”
田小野的话音刚落,水面上就咕噜咕噜地冒起许多水泡泡,一颗黑色的头渐渐地浮出水面。一双猩红的眼珠子恶狠狠地盯着小野,小野惊得差点跌坐到地上。
“田小野,你敢跳到水里来吗?”小佳诡异地笑着,河水瞬间变得通红通红,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入鼻口。
小野握握拳头,正气凛然地答道:“我说过,我会帮助你的!”话说完,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一头扎进浆红色的湖水里。在水里她的视线渐渐模糊,身边有一股细小的水流为她指引方向。
“小佳,你在哪里?”小野在心中轻轻呼唤。
“我的尸体就早成为了花的养分。你去把河底的那朵红罂粟花抢过来就行,按我说的方法。”小佳的声音在小野心中响起。
一小片红色之光投入小野的视线中,那片红色之光的周围有许多红色头发缠绕,它们似有生命地舞动。小野猛地一蹲脚,身体就朝那片红色之光掠去。刚欲伸手去抓,周围的红色头发就缠住了她的手腕。
“天灵灵,地灵灵,菩萨快显灵!”小野心念道,胸前白光一出,那团头发立刻缩回去。
狠狠地一掐手指,血准确无误地滴入红罂粟花之中,红罂粟花绿色的根迅猛往上生长,小野心中一动麻利地折断它的根。脚一蹲,手捧着罂粟花浮出水面。
“小佳,我拿到了!”她兴奋地大喊。
岸上的小佳还没来得急绽放笑容,眼神一凝,手指着后面对小野大声喊道:“快点游过来!”
小野这时也听到水中传来的巨大声响,以及脚下渐渐形成的旋涡,当下顾不上回头,把花叼在嘴里拼命地朝岸上游过去。
“向左!”
“向右!”
“前进!快游!”
小佳焦急地在岸指挥,那朵红罂粟花可与她的灵魂连在一起。小野把速度发挥到极致,偶尔有两缕红发击打在她的身边,波浪将她荡漾得七晕八素。所幸心理承受能力较强,小野眼中认准河岸把那里当成终极目标冲去。
“到岸了!”小野欣喜地握住小佳的手,背后的红发也游过来了。一缕长发朝小野后背袭来,两人闪躲不开,只得抱成一团朝前滚了几十米。
小野一看,她猜想的水中巨兽竟然是一朵奇美的红色花朵,其模样像极了她手中的这朵。它靠在岸边,庞大的身体渐渐地消失了去。
背后传来的痛感让她窒息,小野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在罂粟花上,身体渐渐失去知觉。
“田小野?”小佳爬起来推她,却见她背后一条粗壮的血口,红色的肉都翻卷在外面。“田小野?”小佳在她耳边轻轻呼道,她变成了自己从前的可爱小女孩模样。
“你不要死啊!”
小野背后的伤口让小佳也觉得发疼,突然看见伤口渐渐地愈合,再一看小野手中的花正在缓慢地消融,红色的花魂洒在她的背后,在她的后背右侧呈现出一朵红色的罂粟花。
小佳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想想:罂粟花本来就是水草的守护之物,自己的血滴入罂粟花之中,那些水草就进化成自己头发的模样。自己的灵魂也是这样被束缚住的。小野掐断了罂粟花,那水草便会自动消失。而它在小野背后留下的伤口,竟让罂粟花感应到了它的气息,从而附在小野的身体上。
真是因祸得福!小佳轻轻一笑,轻轻摸着那朵妖异的花,有罂粟花的守护以后小野都不会受到幻境的影响。
田小野的身体抽搐了一下,罂粟花完美地绽放在她的后背上。小佳笑眯眯地看着她,露出她小孩子的一面。“你醒了吗?”
“嗯!”小野潜意识里还认定自己受了极重的伤,抹去嘴角的血迹,轻轻捶打腰部却发现后背没有受伤的地方,连忙站起来努力地偏头瞅自己的后背。
她见到了一朵妖冶的花。那是…?
“罂粟花,是它救了你!”小佳见她一脸愕然的样子,便告诉她。
“喔?像纹身一样!”弄个纹身可不是好学生的表现,小野无奈地笑笑。弯下身来,蹲得与小佳一般高,道:“我完成任务,小佳你呢,是不是该投胎去了?”
“是啊!”小佳笑着答道。眼眸突然变成红色,紧张地看着小野。“小佳,你怎么啦?”
“小野姐姐,你那两个朋友有危险了。”不知道为什么,小佳对王子的印象挺深。
“你是说王子和顾里吗?”小野惊道。
“是,他们现在正在白云康复中心。那个院长老头就是从这条河中取走了三枚罂粟果,用人的灵魂来供养它们,将它们养成花,再食其花果以保自己灵魂不散,变成活死人一个。小野姐姐,你快去救他们,他们现在已经陷入罂粟花魂的幻境之中了。一个小时出不来,他们的灵魂就会被花魂吸收。”
“小佳,你怎么知道这些?”小野好奇地问。
“我一直被那花缠绕着,灵魂与它的果实也有些感应。你快去吧!”
小野被小佳猛地一推,整个身体陷入一片光区之中。待爬起来时发现自己伏在娟儿的尸体之上。惊吓得她立刻跳起来,胸部还有些许闷痛,那是被小佳一掌打的。
“对不起,娟儿!”
小野轻易地拉开太平间的铁门,朝门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