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小人自幼家贫，一路北上赶考，鞋子磨破了，本想买双鞋，但想到老母在堂，家中无隔夜粮，现在又要祭拜孔圣人，岂可穿着不整……”王森说到这里，悲悲切切的擦了一把眼泪，“大人，举子寒窗苦读十余年，等得就是今日，还请大人……”
“寒门出孝子啊！”外帘官感慨一声，叫人拿过一双靴子，亲切的递到王森手上，“快穿上吧，别沾污了圣人之地。”
“多谢，多谢。”王森接过靴子穿上，泪流不止，“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王森一路哭到号牌前，原因无他，眼睛里揉进沙子了。
朱卷发下来，王森接过一看，乖乖，从头到尾没一个会的，他挠挠头，想着对策。
“管他呢！反正今年是没戏了。”王森想起钱士升，唉，要是他坐在自己身边就好了。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不会，干脆玩个特立独行，虽然现在不是眼球经济时代，但也能震撼一把，出出风头。
主意已定，王森立刻下笔千言，什么八股文，什么束股收尾的，什么平仄韵脚，都给我一边去吧，看老子长篇大论了。
王森提笔如飞，全部按照自己对朝政的见解娓娓道来，而且全部的白话文，明明白白的大实话，一个之乎者也都没用。
王森越写越兴奋，越写越觉得文思泉涌，连连要了三张草纸，这才吐尽心中块垒，看着这洋洋洒洒近四千字的策论，王森感到极大的成就感，“奶奶的，后有白卷英雄张铁生，前有除旧布新王子林，看看是谁独领风骚！”
“收掌官，交卷！”王森底气十足的吼道，收拾了东西，在众举子惊诧的目光下趾高气昂的出了贡院，一路向客栈奔去。
……
接下来两场，王森都是这么做的。
皇宫，文华殿。
老太监王通看着魏忠贤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算了，帮他一次吧！
万历帝正坐在殿中翻阅奏折，王通蹑手蹑脚的走进来，来到万历皇帝身后，轻轻帮他敲背，“陛下不可太过操劳，国事虽说重要，可是这身子骨是自己的，还请陛下为了咱大明的江山社稷保重身体啊！”
“罢了罢了，朕知道了。”万历抻了个懒腰，“王通，今年的会试进行的如何了？”
“三场考试昨个晚上就考完了。听杨大人说，今年的举子有几个难得的才子，文章写得好，诗词也做得好，恭喜陛下了。”王通陪笑道。
“要是能找来几个治世能臣，朕也可歇一歇。”万历皇帝靠在龙椅上叹了口气，“朕虽然不上朝，可这朝中的事情哪样不要朕操心？”
“陛下，今年的举子中还真有个不出世的人才呢！您怕是忘了吧？”王通拐弯抹角的说道。
“哦？快说说，是谁？”
“海州王森。”王通小声答道，“陛下您忘了？这王森曾经帮着登州卫抓了建奴的探子数十人，一举捣毁建奴在山东的秘密据点，还在去年中原大旱的时候荡尽家产买粮食救济灾民，要说此人的忠义之心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你说的是那个捐了一万石粮食的举子？”万历皇帝隐隐有了些印象，正在这时，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走进来，“陛下，首辅方从哲方大人求见。”
“进来吧！”万历一招手，不一会，身着蟒袍，腰系碧玉扣腰带，这是万历皇帝专门赐予方首辅的，属于极大的殊荣。
“启奏圣上，今年的春闱已经考完，本科会元沈同和的试卷为举子赵鸣阳代作，故取消会元资格，已经从会元榜单上除名。”
“春闱作弊，自然要严加惩处。”万历皇帝正色道，“今年可有什么出色的卷子？”
“有，但颇有争议。”方从哲想了想，“浙江举子钱士升，福建举子洪承畴，还有个聋人举子贺缝圣都做得一手好八股。可是有一名叫王森的举子，不顾考场禁令，通篇白话，洋洋洒洒近万字，妄谈朝政，言语间颇多忤逆。请陛下下令严惩，以正文风。免得士子们竞相效仿，有辱斯文。”
“王森，可是海州王森？”万历愣了一下，问道。
方从哲也愣了，脑中飞快的闪过王森的资料，确定那小子没有过硬的背景之后，这才擦了一把汗，“是的，正是淮安府海州县举子王森，祖籍山东诸城，现籍海州。是去年在南京贡院考上的举人。”
“好个王森，年纪不大，倒能折腾出些风浪来。”万历想了想，“把王森的试卷呈上来，朕要亲自审阅。”
“陛下，臣以为此举不妥。”方从哲向前一步，朗声道，“王森的试卷一塌糊涂，恐怕污了圣上的眼睛，再者怕有人会说圣上厚此薄彼，招来非议啊！”
“方大人，那王森来京会试，不就是天子门生么，既然是天子门生，老师要看看学生的文章，又有何不妥呢？”王通插嘴道，说完还自己打了自己两个耳光，“老奴多嘴，请圣上饶恕则个。”
“无妨。”万历皇帝对这个老太监颇多宽容，“王公公说的不错，方大人，你就将王森的试卷呈上，由朕观上一观，如何？”
“这王森究竟是何来头，怎的连老太监王通都为他说话？”方从哲百思不得其解，却不敢抗旨不尊，马上找人将王森的卷子从垃圾堆里翻出来，扫掉上面的尘土，用木盘托着送到文华殿。
方从哲拿的却是王森的原卷而不是誊录后的卷子，就是要皇上看看王森的字写得有多丑，王万历皇帝看看这王森是个多么惫懒的人物。
万历一看王森那歪歪扭扭虫子爬一般的字迹，眉头皱了一下，却没有发作，耐着性子看下去，看着看着忍不住读了出来：“远远看来一座山，上边窄来下边宽；若要将它倒过来，下边窄来上面宽。”气得笑了出来，“好一首打油诗，好一个王森！真是不学无术。把策论的卷子呈过来看看。”
万历接过策论一看，顿时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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