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有些无力的靠在座椅上,手指轻轻的揉了揉眉心,“半小时后,通知股东开会。”
小周放下手中的文件,有些担心的看向陈墨,那日少爷从毒贩手中脱困归来,便吩咐自己搬回陈家大宅,表面上一切正常,可是自己可以感觉到少爷有些不一样了。虽说待人接物方面少爷一贯冷淡,可如今却是带了一丝疏离,将自己牢牢地圈在一角,旁人再怎么努力都靠近不得。少爷每天在公司待到很晚,回到家里也不休息,只是静静的发呆。有次自己口渴的要命,半夜醒来下楼喝水,却看见少爷坐在楼下的沙发上,手里夹着一支烟,也不抽,就这么一直点着,脸上的神情竟是十分落寞。
电话突兀的响了起来,小周伸手接了起来,没说几句,声音变得兴奋起来,“真的?什么时候……好,我马上安排。”
放下电话,小周激动的声音有些变调,“少爷,眼角膜找到了,有人同意捐献。”
陈墨没有小周那样兴奋,语气淡淡的,“哦?是吗?”失明了这么许久,自己早已习惯,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分别呢?
小周站起身来,将文件快速的整理归档,语气欢快,“他们说明天便可以动手术,少爷,您看……”
陈墨手指拂过额头,似是十分疲惫,“你安排吧……”
这一天陈墨依旧很晚回家,结束了一天的忙碌,猛然清闲下来,忽然感觉周围安静的叫人窒息。没有术前紧张,陈墨靠在床头,静静的发呆,手指拂过衬衣,在靠近心脏位置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枚耳环,珍珠的吊坠,很是小巧。脑海里忽然浮现很多画面,那个坐在佛堂一角,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的女孩,那些个穿在一起的红枣,那个午后的公园……陈墨用手轻轻的摩挲着,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决绝的将手中的耳环朝前一扔,耳听见细小的坠地声,眼睛便闭了起来,似是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陈墨醒来的时候,小周早已在楼下等候,陈墨长腿一跨便下了床,想着先去浴室洗刷,哪知迈了几步,脚底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被硌的有些疼,伸手一摸,却是昨晚自己扔掉的耳环,陈墨顿了一下,向前走了几步,最终还是退了回来,小心的捡了起来,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还是放不下啊,陈墨微微的叹了口气,摸索着进了浴室。热水自莲蓬头里不断流下,浴室里渐渐有些热气环绕,脸上的水流微微的刺痛了眼睛,陈墨随手抹了一把,心情忽然沉闷起来,简简单单冲了澡便出来了。
小周守在桌前,小心的替陈墨倒了杯咖啡,又将自家厨师烤的金黄的面包片放到陈墨身前的碟子里,这才恭敬的鞠了一躬,“少爷,请用餐。”
手磨的巴西咖啡慢慢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陈墨摸过杯子,细细的喝下便起了身,声音平淡的不带一丝情感,“走吧。”
小周看向碟子中一口未动的面包片,暗暗叹气。
陈墨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眼前忽然浮现出自己小时候的一些画面,又一次因为和堂哥争新玩具,被爷爷执行家法,双手被藤条打过,肿的很高,泛起青紫,自己委屈的要命,哭着向父亲诉委屈,哪知父亲劈手就是一巴掌,骂自己不懂事,为什么要和堂哥抢东西,寂静的午后,自己被父亲罚跪在大厅,膝盖疼得厉害,耳边传来的却是堂哥的讥诮,自己的手在身后握的很紧最终还是松了开来。那时候,自己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变强,不再受人欺侮,可是,即使自己变得再强大,很多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的。
幼时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在眼前飘过,又渐渐远离,麻药的效力逐渐发挥,陈墨在失去意识前忽然想起那个声音暖暖的女孩,不知道她长的什么样子呢?
拆纱布的时候,陈墨只觉得眼睛渐渐的有了光感,手指轻轻的覆在眼睛上,微微的眨了眨眼睛,视线渐渐清晰。站在自己身旁一脸焦急伸手试探的小周,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以及抱着文件夹记录数据的护士,和满是苍白颜色的病房。陈墨淡淡一笑,拉下了小周胡乱挥舞的手。
有些年纪的医生,取了身上的小巧的手电筒,动作熟练的检查了陈墨的眼睛,脸上露出成功的笑容,“恭喜你,陈先生,手术很成功。这段时间注意不要用眼过度,多多休息。”
小周点了点头,“放心医生,我们会注意的。”
重回陈家大宅,家里安静的有些让人窒息,爷爷因为身体不好,早已定居美国,陈家三兄弟被自己挤出了董事会,一怒之下搬出了老宅,另觅住处,现在家里就只剩下自己了,陈墨沿着院子慢慢的走着,眼前的一草一木异常熟悉,这个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有着太多不开心的回忆,如今自己以胜利者的身份故地重游,心情竟是有些沉重。
小周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看着陈墨脸色有些阴沉,似是十分感伤的样子,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少爷,我知道一家酒吧不错,不如去散散心如何?就当庆祝你重见光明。”
小周看着陈墨点了点头,当下十分惊喜,“好的,少爷,我马上就去备车。
车子行驶了不久便停了下来,陈墨下车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酒吧的牌子上龙飞凤舞的写了三个大字,天很蓝,颇有些随性的意味。
因为不是酒吧的营业时间,天很蓝里面的人很少,只有寥寥几人,分散在四处,陈墨随便捡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抬眼看向台上。
天很蓝今天请的驻唱歌手是个头发长长,穿着白色棉布裙子的女孩,身量异常纤细,身处在北方人云集的地界,个子仍是比一般人要来的高,举手投足颇有些王菲的味道。应该是上场前的试唱,女孩声音有些空灵,坐在一个高高的吧凳上低低的吟唱: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
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
我无力抗拒特别是夜里喔
想你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朝你狂奔去
大声的告诉你
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拿爱与我回应
……
陈墨静静的靠在椅背上,看着台上安静唱歌的女孩,若有所思。
小周立在陈墨的身后,眼光却是四下搜寻,看到熟悉的身影后,心中暗暗窃喜,转身去了吧台,在吧台前随手抓了一个侍应生,从钱包里随手抽出几张百元大钞,放在了侍应生手中的盘子里,”点一杯苏打水,想办法让那位小姐送来。“
侍应生顺着小周的手指看去,小五穿着鲜亮的红色制服,背影有些窈窕。心里有些了然,”明白了,先生。“
小周重新回到陈墨的身后,看着刚才的侍应生托着一杯苏打水,低头和小五说了几句话,小五朝他笑了笑,伸手拍了他的肩膀,接过了他手中托着的那杯苏打水。
陈墨听的入神,却听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先生,您点的苏打水。“
隐隐的牛奶清香渐渐的透了出来,陈墨身子一僵,头便抬了起来,”小五?“
小五有些震惊的看着陈墨,有些不敢相信。
陈墨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化了简单的淡妆,脸肉肉的,带点婴儿肥,由于震惊,眼睛瞪得有些大,小巧的嘴巴微微的张着,露出几颗洁白的贝齿。虽说穿着酒吧女招待有些妖娆的制服,给人的感觉却不艳俗。原来。她是这样子的啊。
小五伸手在陈墨眼前晃了几下,”你的眼睛?“
陈墨看着自己眼前晃动的小手,声音淡淡的,”可以看见了。“
小五有些僵硬的弯了弯嘴角,”恭喜……“哪知陈墨并没有接话,小五略微有些尴尬,想着说些什么,却发现居然无从开口。
手机便是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小五伸手接了电话,哪知说了几句脸色就变了,”什么?在哪里?好,我马上赶去。“
小五手足无措的挂了电话,脸色变得苍白。
陈墨伸手拉住小五,”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他们说,李铭死了……“小五的脸上现出绝望的神色。
陈墨一手拉住小五,”坐我的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