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地睁开眼睛,一阵强烈的眩晕向她袭来,伊莎抬手揉着太阳穴,此时她发现自己全身酸痛。
靠着椅子假寐的贝勒爷,听见响动,从软椅上站起来,一边朝床边走去,一边关切地问:“你醒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伊莎反而侧起身子面朝着墙壁。
贝勒爷见状止住了脚步,叹了声气,“若是不想见我,我这就离去。”
眼中立即冒出一股水汽,伊莎闷声说:“永远别再回来才好呢。”
“你在生我气?”
伊莎本想说没有,但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这个男人太迟钝了,于是咬着牙根道,“没错。”
“为什么?”贝勒爷不禁困惑。
啊,伊莎抓狂了,干脆拿被子闷着自己的头,全身缩成一团。
“你……”喜欢我?这话他问不出口,上次六阿哥在她房里也问过是不是喜欢宁贝勒,他站在门外紧张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听到。出门办差时又经常想起她,画了一本图册遣人送来却没有得到回音。
在被子憋了很久没听到声音,伊莎终于掀了被子坐起来狠狠地呼吸,紧闭的双眼似乎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负面情绪。
“你讨厌我?”贝勒爷试探着问道,他不敢给自己太多的希望,只怕等下跌得太惨。
伊莎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是,我是讨厌你。”
贝勒爷心头一紧,转过身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恕我多事。”
“但是我更讨厌我自己,我讨厌自己每天晚上睡前都会想着你。”
贝勒爷全身一颤,有些无法置信地停住脚步,略微一沉思,又回过身看着伊莎道,“那为什么我让下人给你送画册,你又没有回信?”
伊莎也转头双眼回望着他,神情异常认真地问:“你为什么给我送画册?出于什么想法?或者是灵感突发?”
贝勒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有一天我想起你说过的话,人生从哪里开始都不会迟。”
伊莎幽幽地回转过头,两眼无神地看着前方,“其实每当一个人认可这句话时,你就已经迟到了,没有人会永远在原地等你。”
已经晚了?贝勒爷心里忽然产生一种疼痛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如浪潮般冲刷着他的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每个人都不停地一直往前走,我想问你,这条路你愿意陪我一起走么?”伊莎低下头低声说道,轻柔的声音在贝勒爷听来犹如天籁。
他狂喜地想立即点头,刚吸气想说好,却又好像被抽走了气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一片寂静。伊莎不禁气结,“所以我说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这么畏畏缩缩,你无非就是害怕我会跟你前妻一样,就因为这点你就没有勇气跟我在一起么?”
“你都知道,”贝勒爷顿了顿,“我怕我保护不了你。”
“如果刚刚,我在乾清宫晕倒就再也醒不过来,你会不会后悔没有早点跟我在一起?我以为我们心里想的一样,希望自己可以成为帮对方分担忧愁和悲伤的人。人生本来就是苦多于乐,你可以同很多人分享喜悦,但跟你分享欢喜的人却不一定能分担悲伤。”说着说着,伊莎忍不住哽咽,泪水顺着脸庞的弧度飞快滚落。
贝勒爷握住的拳头松了又紧,半晌,他侧过头道,“还是先叫太医过来看看。”说着他出了门去。
不多会儿,门外传来的敲门声,“伊莎姑娘醒着么?奉皇上之命,特来给姑娘诊脉。”
伊莎赶紧擦了眼泪道,“请进。”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小太监引着温太医进屋。伊莎见到竟然是乾隆的御用太医来给自己诊脉,惊得不知如何行礼。紧跟着,六阿哥和贝勒爷也一前一后地进了屋,伊莎挣扎着想起身行礼,六阿哥忙止住了她慌乱的行动,“无需多礼,”碍于太医在,他又补了一句,“坐着行个礼就行了。”
自打上次不清不楚的表白之后两人一直没怎么见过,伊莎有些尴尬地咳嗽了声,“六阿哥,你怎么来了?”
这话说出以后又觉得自己好像在赶人,所幸六阿哥并不在意,“听说你在乾清宫晕倒了,特地过来看看。”
温太医捻着胡须把了会脉,闭着眼睛沉默了半晌,吓得伊莎一身冷汗,不会得什么绝症了吧。
不多会儿,温太医睁眼道,“姑娘夜里睡得可好?”
伊莎想了想,“一般吧。通常一晚上只能睡一到两个时辰,早上寅时三刻(大概4点半)前就会醒,之后就只能睁着眼到天亮。”
太医又问,“平日里饮食如何?”
“饮食没有什么规律,通常饿了才想起吃饭。”说起饮食伊莎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她从法国带回来的坏习惯,因为甜点师经常要试吃出炉的点心,所以一般肚子里都有存货。导致正经饭点时没胃口,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
温太医沉吟了一会,缓缓道:“从脉相上看,姑娘忧思过重,以致内耗肝阴,气郁化火。昨夜又有风寒入侵,伤及五内……”
伊莎完全呆愣了,认真听了半天还是一点也没明白,讪笑着道,“您能不能说得直白些?刚刚我一句也没听懂。”
温太医略微一沉思,又缓缓道,“简单说姑娘不要想太多,现在年纪轻,睡得少还能扛得住,但是日子长了恐怕......再难调理。一日三餐要定点定量。所幸现在发现得早,回头我给姑娘开张调理的药方和注意项。”
说完他站起身,向贝勒爷和六阿哥行礼告退。伊莎也赶忙向他行礼答谢,温太医点点头退了出去。
六阿哥走到床边,盯着伊莎半晌道,“你不是很会开解自己么?你不是说不会为爱望穿秋水么?原来都是唬人的谎话。忧思过重?一天到晚都在瞎琢磨什么?”
伊莎揪着被子不敢看他们俩,她知道自己自打来了清朝就经常性失眠,想现代,想父母,想......
六阿哥等了会,见她还是低头不语,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张口,贝勒爷开口道,“算了,等伊莎好了再说,她现在还是个病人。你越说她,反而让她越烦。”
六阿哥闻言,负气地背过身子,伊莎感激地抬头看向贝勒爷,却被一汪如湖水般深邃的目光再次吸去了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