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这不好吧,老夫人她们刚走,你就这么大咧咧的跑出去……”玉琴担心道。
“怕什么,让她们说去,小姐我宽厚仁慈,拖着病体去看望打晕我的下人,难道她们还能挑出我的不是。”云幻冷笑道,今天这口气怎么也得出了,并且趁着李秀红挨打的疼劲还没过去,正好过去敲打敲打她。
路上却碰见急匆匆往回赶的团花,见了回廊下的云幻,不由张大了嘴,喘气道:“六,小姐,你,不是,不是……”
云幻瞧也不瞧她,漠视的从她眼前走过,玉琴也不敢吭气,只冲团花摇头,很显然云幻此时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再招惹她,这小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越变越有威势,尤其是她眯着眼发狠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打冷战。
绕过几曲回廊和一道月门,此时正是春天一路上花红柳绿,景色怡人,云幻却没心思欣赏,亦如白雪下覆盖的是黑色的泥土,恍如天堂的聂府大院骨子里透出的都是恶臭。前世看大红灯笼高高挂,一直觉得里面的女人太憋屈软弱,她习惯快意恩仇,等真身临其境,才发觉想要自在如意,真是难如登天,尤其是今天的事,让她更深深的了解前方的路还是一片黑暗,必定还要摔很多的跤,吃很多的苦才能到达希望中的终点,但她不怕也不服输。即使匍匐着也要前进。
因为是少爷的奶娘再加上李秀红是深得四姨太的器重,所以她有独立的屋子并且还很雅致。
云幻进去的时候李秀红正趴着骂那个给她上药的小丫头笨手笨脚,刻薄凶狠的语气呵斥的小丫头含着泪不敢说话。
直到云幻冷笑一声,李秀红才发觉有人进来,转头一看惊的差点跳起来,这一动不仅扯动伤口疼的她哎哟哎哟的吸气。
玉琴在云幻的示意下放下药碗,温柔的牵着小丫头的手边给她抹眼泪边走去。云幻看的叹气,这玉琴实在是心太善了些。
等屋里就剩李秀红和自己时,云幻也不说话,一味的打量屋里的陈设,此时李秀红正爬在屋子正背靠墙摆放的罗汉塌上,头顶的粉白墙上挂着镂空雕刻的竹兰梅菊木画。塌两旁的方几上放着两盆时令盆栽。而云幻就坐在与罗汉塌正对的圆桌前。面朝李秀红冷眼瞧着一切。她的右手边是四扇门的木刻屏风,透过屏风隐约可见淡青色的床幔纱帐。
“看不出你倒还挺雅致的!这茶具不错啊,色泽亮丽,品相不凡啊”云幻似笑非笑道。
李秀红从云幻一进门就似霜打的茄子又遭冰,又奄又冷。见云幻开口,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但又怕她再次发飙,只能嗫嚅道:“这个,恩,都是拖了四姨太的福。我才……”
云幻豁的站起里一脚踹翻凳子,吓的李秀红一抖,冷笑道:“拖四姨太的福?我看你这板子挨的太轻了。到现在还拎不清。没有八少爷你算个什么玩意,你能在兰卿院作威作福不是因为你是云琦的奶娘,就凭你这点斤两,当丫头都没人要。蠢货。”
李秀红张大嘴呼着气,继云幻的殴打后,她再次被惊到,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六小姐为何突然如此凶悍。她实在不敢相信。
“怎么觉得我突然变了个人难以接受?”云幻冷笑:“那你去给老夫人她们说,看有人信吗?李秀红,今天我给你把话撂这,在这个聂府里,我虽然不受宠,但怎么也是主子,你永远都是奴才,跟我斗你还不够格。今天的事就是例子,你看有人帮你说过一句好话吗?”说到这里看了看已经被惊傻的李秀红,放缓了口气柔声道:“李妈妈你怎么如此糊涂,你是云琦的奶妈,除了四姨太就属你最亲近,况且我爹这个聂府当家人,也就两个儿子,你把云琦照看好了,将来的好处还能少得了,多少人挤破头都想不来的好事,被你碰上,你还这么拎不清?”
李秀红默然无语,此时的她早已收回对云幻的轻视之心,再加上这话确实在理,犹不得李秀红不细细思量。
云幻见差不多了,转身扶好被自己踢到的圆凳,看了李秀红一眼,缓缓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没被赶走都是三姨太替你求得情,并且老夫人已经发话,以后你归三姨太管,等伤好了去记得给三姨太谢恩,不过我刚才说的话你记清楚了,孰轻孰重你可要好好掂量。”说完缓步朝门口走去却又回转:“对了,桌上的药别忘了喝,那里面可全都是好东西,人参,灵芝草的,我喝却不合适,以后啊这些好东西都归你,补血滋阴,只要你照顾好云琦,好处少不你的。”说完想说的话才开门走出去。
李秀红望着云幻瘦小的背影,想到她刚才狠辣的言语,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团花这几天很老实,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云幻屋子里,庆幸当时场面混乱,都没留意自己的去向,要不自己可就死定了,她家世代在聂府做工,所说打从前朝时就废除了家奴,但谁都知道,那不过是明面上的法令,私下里这些大户人家雇人时签得合同条件之苛刻跟卖身契也没什么两样,自己一家照样可以说是聂府的家奴,不过她娘是二老爷那边大少爷的奶妈,哥哥也在大少爷跟前跑腿,大姐也通过关系去了五小姐那边,所以她比玉琴有底气,自然敢不把这不得宠的刘小姐放眼里,但从那天老夫人亲自来看望了六小姐后,原本病怏怏的六小姐,忽然来了精神,隔三差五的气喘嘘嘘的去主院跟老夫人请安,老夫人也时不时得给些赏赐。而且似乎跟七老爷的关系也很好,经常去那边。众人都说看来六小姐要咸鱼翻身了,所以她自然得收起以前的散漫做派,用点心思伺候了。
可郁闷的是,六小姐直把她当摆设,看也不看她一眼,有些什么去主院问安,送东西的体面事只带玉琴。玉琴有什么好,烂好人一个。
云幻盘腿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湛蓝辽阔的天空,想着这些天了解的情况,心里更是疑惑,这个世界,好像不是自已一开始以为的民国,虽然服饰,家具,建筑都神似,但明显的更现代化些,又旁敲侧击的打听了,发现这个时空此时依然是封建制度,有藩王诸侯,她从七叔的书房里翻过些书籍,惊讶的发现,这个时空处处透着跟她以前的世界相似的气息,却又似是而非,汉朝过去出现了一个盛朝,过去却依然是三国,唐朝过去却又出现了裕朝。就像如今依旧是大清,皇帝依然姓爱新觉罗,后面的名字却都不是那么回事,没有康熙的九龙夺嫡,没有乾隆后来的海禁。却发展出了如今皇帝,藩王,诸侯并列,堪比她那个时代的乱世。
江南还是叫江南,依旧雨丝缱绻,烟雾蒙蒙,亭台楼阁,吴侬软语,可这江南却不是那个江南,什么玩意,云幻头大的想,转眼有瞟见依旧杵着的团花。更是心烦,跟赶苍蝇样挥走她。拉着被子躺下。一肚子忧愁苦闷无处宣泄,不仅还念前世恣意喝酒,纵情飙车,快意恩仇的痛快生活。
两眼无神的看着头顶的四方帐子,真想大吼一声:憋死老娘了。以前她总以为自己活的憋屈,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是女人的,现在她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憋屈。每天就对着着四方天空,周围就那两个人,不能大声骂娘,见了不顺眼的人不能过去拍砖,吃饭不能出声……乍然从喧嚣热闹灯红酒绿的环境来到压抑寂静的古代宅院,即使耐力极好的她一时也无法适应。何况此时的她活的确实憋屈。有太多人的脸色她需要看,有太多的事她要忍,有太多的规矩她要守。
她总算明白那些宅院女人为何都如此变态,再这种赤裸裸的精神压抑下,不变态反而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