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大院，乌云密布。
顾元轩书房外，站了三个心焦无比的听众。
书房大门紧闭，屋里传来让人胆颤心惊的肉搏声，咒骂声，桌椅家具碰撞声。
门外，叶凌风抱着胸，皱着眉头，来回踱步。
秋姨笑意盈盈地斟一杯热茶给我。
我小声问秋姨：“要不要进去劝一劝？”
秋姨微笑着摇了摇头：“这是他们男人之间的恩怨，彼此心底深藏了十八年之久的怨气，只有用拳头才能彻底抒发出来。”
门里，各种声音响成一团。
叶凌风恶狠狠地一拳拍在石桌上：“顾老贼敢伤父皇一根汗毛，我一定诛他九族……。”
我放下茶杯，瞥了他一眼，他马上又讪笑着说：“开玩笑而已，说顺嘴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只要你跟我回去，顾将军即是皇亲国戚，谁也不敢拿他怎样的。”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当真。
他在这里倒是油头滑舌，尽捡嘴甜的说。回到皇宫，他又会成为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皇帝的心思瞬息万变，喜怒无常，今天说喜欢，明日可能就要你的命。
九五之尊，金口玉言，我却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
－－－－－－－－－－－－－－－－－－－－－－－－－－－
几个时辰过去了，书房的门终于缓缓打开，两个脸上带彩的中年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一个脸上两只眼睛乌青得像熊猫眼，一个脸上颧骨肿得像一座紫红的小山。
我跟秋姨扶着两人坐在石凳上，拿出早就备好的跌打药膏，小心翼翼帮两人上药。
紫色的药水擦过伤口，这边顾元轩沉着脸一动不动，那边大叔疼得呲牙咧嘴，抓着秋姨的手直喊疼。
叶凌风板着脸，瞪着眼前这两个鼻青脸肿的中年人：“顾元轩，你还真敢下手啊。”
顾元轩冷冷一笑：“这是他欠我的。”
大叔一边嘴里抽气一边哼哼：“我欠你什么了？素雪生前从未正眼看过我，自始自终心里只有你一个，她把什么都给了你，如今燕儿也跟你相认了，你还要怎样？想我当年也是万人之上的大燕朝天子，征战沙场，何等威风，却连一个女人都征服不了，传出去你叫我龙颜何存啊！不就是让你去边疆呆几年么，至于这么小心眼，还举兵起义反抗大燕？”
顾元轩闻言脸色一黑：“不就是去边疆待几年？你倒是轻描淡写，那时我与素雪情投意合，心心相惜，你却棒打鸳鸯，生生拆散我俩，害得素雪年纪轻轻就郁郁而终。我在这里独自过了十八载，饱受思乡之痛倒也罢了，素雪被人戳着脊梁骨毒骂的痛苦难道你都视而不见？你的心竟如此冷漠寡情？”
大叔怒目圆睁：“情投意合？你不过区区一员将军，胆大包天敢跟皇帝抢老婆，我看在素雪的面子上，才没把你凌迟处死，你竟还怨我冷漠寡情？”
眼看两人又要动手，秋姨挤在两人中间劝道：“好了好了，你们的恩恩怨怨几辈子也说不清，今天就到此为止吧，眼下最紧要的，还是燕儿回宫的事清。”
顾元轩拉过我沉声说：“燕儿自从进了宫，三番五次遭人暗算，那个皇宫我看不回也罢。”
叶凌风软言相劝：“顾将军，宫里天儿还盼着娘亲回来呢。”
顾元轩铁着脸不说话，他又巴巴地看向我。
我点点头：“天儿有太后照顾，我回去也是多余。你要是怕寂寞，再要个淑妃，贤妃，有了美人相伴，少个我也没什么的。”
叶凌风眼里寒光一闪：“你是我的老婆，回不回去由不得你做主，今天下午，我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京城。”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啪——”一个茶壶盖打过来碎在他前额，一道鲜血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叶凌风何时受过这种窝囊气，血也顾不得擦，骂骂咧咧猛一转身，看清楚身后的人，涌到嘴边的怒气又生生咽了下去。
大叔双手抱胸，旁边的茶壶开着口，少了个茶壶盖。
秋姨瞪了他一眼，走过去帮叶凌风抹药：“你下手就不能轻一点，看把孩子吓得。”
大叔皱着眉头：“我就看不惯他这副娇惯样。身为男子汉，自己老婆都不知道心疼，还大言不惭要绑燕儿回去，这是谁教的？是不是那个恶婆娘？我在时她就偷偷滥用私刑，现在**数她为大，还不知道怎样胡作非为。你是皇帝，平时**的事也不管管，她要害你老婆，你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叶凌风撇撇嘴：“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说的百事孝为先……”
“啪——”一个茶杯飞身而过，叶凌风歪着身子躲过暗器，“啪——”又一个茶杯尾随而来，正中他的脑袋，瞬间鼓起一个大包。
叶凌风作昏厥状，大叔无视，笑眯眯地招手让我过去。
我被他笑得一声鸡皮疙瘩，小心走到他身边。
他从怀里拿出一支只有半寸的精致玉笛交到我手里，微笑着柔声说：“把这个收在贴身处，遇到危险掏出来吹两下，有人就回来保护你。”
传说王室周围都潜藏着暗影，武功绝世，不分昼夜地保护帝王安全。看来，大叔要把自己的暗影交由我了。
我摇了摇头：“我不能收，您孤身在这里太危险。”
大叔笑了笑：“只要你们守口如瓶，谁会知道我即是先皇？我跟秋儿在这婺州住了三年，顾将军可是对我有过丝毫怀疑？”
顾元轩嘴角抽搐：“你比那变色龙还要狡猾。”
叶凌风迟疑着问：“连母后跟皇弟皇妹都不能说么？”
大叔回头看着秋姨，脸上一片温柔：“既然在他们心中我已经死去，那么就让他们继续这样认为吧。秋儿跟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三年平静无扰的生活，我享受到了宫里从未体验过的快乐生活，不想再被打扰。”
叶凌风“切”了一声：“这种平淡的生活有何稀奇？到底不如征战沙场，徽号天下来得痛快。”
大叔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现在根本不懂，也不屑懂，可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到时候不要厚着脸皮来找我。”
－－－－－－－－－－－－－－－－－－－－－－－－－
那场差点引起天下大乱的混战就这样结束了，在顾元轩坚持不住就要传达投降命令的时候，叶凌风按大叔的意思伸出招安的橄榄叶，顾元轩自然愿意顺着台阶下，至于他的那些部下，愿意继续跟随他的就一起进京，不愿意的则流浪江湖。而那个神秘人物林子谦，也许是对义军失望，也许是厌世归隐，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跟着叶凌风回了京城，又做回了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娘娘。
踏入久违的凤阳宫，小贵子正抱着天儿等在大殿里。
不知道叶凌风是如何跟太后交涉的，看上去她似乎终于收手了。
半年不见，天儿嘴里又新出了两颗牙齿。他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半响忽而咧嘴一笑，一串口水就顺着嘴角滑了出来，咯咯笑着，伸出胳膊，含混不清地叫着：“娘……抱……”
我伸手把他报过来，小心得就如怀里捧着的是世上最为珍贵的宝物，生怕一眨眼，一松手，他就会不翼而飞。
小贵子在边上笑着说：“皇上抱着太子的时候总会耐心教他说‘娘’这个字，教了大半年，太子只有这个字记得最清楚，母子连心，他心里也惦记着娘娘早日回宫呢。”
我轻轻笑了笑：“是么？”
门外李公公高喊：“皇上驾到——”
叶凌风大踏步走进来，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一边朗声笑着，一边很自然地将我跟天儿搂在怀里：“也算天儿有心，自从学会认人，他只有见到爱妃你的时候才会喊娘。”
我低头看天儿，他稚嫩的脸上开心地笑着，露出粉嫩的牙床和没有长整齐的乳牙，鼻子里吹出晶莹的泡泡。我笑了笑，抱他去房里擦鼻涕，身后叶凌风吩咐小贵子：“赶紧准备酒菜，朕要跟爱妃喝几盅。”
－－－－－－－－－－－－－－－－－－－－－－－－－－－－－
夜，正凉。
天儿睡着了，软嫩的身子裹在棉被里，粉红的小嘴随着呼吸，轻轻一开一合。
小贵子忙前忙后地置了一桌的酒菜，叶凌风斟了两杯酒，递给我一杯：“为了爱妃平安归来，干了这杯。”
我抬眼仔细打量，他眼里泛着前所未有的柔情，面带红光，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大好的样子。
端起酒杯，我笑一笑：“干！”
仰头一饮而尽。
他媚笑着，提起酒壶，又帮我斟满：“半年不见，爱妃酒量见长啊。”
那是自然，在婺州的日子，每天跟赵土妹她们行酒作乐，这点小酒根本难不倒我。
三杯五杯下肚，他脸上泛起红光，我微笑着帮他斟满酒杯。
七杯八杯过后，他眼睛盯着我：“贵妃还没醉意么？”
酒盅换了两次，他终于坚持不住，红着鼻子斜倚在凳子上，拉着我喷酒气：“爱妃，都三更天了，睡吧。”
我拉了棉被盖在他身上：“皇上先睡，臣妾再坐一会儿。”
他皱着一张脸撒娇：“不嘛……朕……要搂着爱妃睡……朕……想你……”
没说几句，他忽然“哇——”一声吐了一地，污秽物喷得满身都是。
我叹了一口气，让小贵子去温水，伸手去脱他的龙袍。
好不容易脱干净了，满身大汗地把他哄进浴桶，他又嘟着嘴哼哼：“朕要……玫瑰花瓣……玫瑰花瓣……”
我嘴角抽搐，面无表情地拿来花囊，将艳红的玫瑰一把把洒进浴桶，花香瞬间四溢。一水的玫红衬得他的脸上一片娇媚，我无视，扔进去一块浴巾，转身说了一句：“自己擦。”
刚转身，手却被拉住了，一股大力往后一扯，整个人便顺势跌入了浴桶。
身体瞬间湿透，背后一个火热的胸膛立刻贴了过来，双手将我紧紧环住，耳边一股热气传来：“爱妃，朕想死你了……”
我一身鸡皮疙瘩，在水里用力挣扎。
狭小的浴桶挤了两个人，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容我翻身，胡乱扑腾一起，躲到哪里，身后那个火热的胸膛就跟到哪里，耳边那个假装醉酒的人还不停唤着：“爱妃——爱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