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姨就是玉儿的奶奶,是在陈刘氏送走玉儿的当天就死去了。陈刘氏回来后,就发现马姨再没有生气。当天晚上,和自己的丈夫用草席把马姨的尸体收了,第二天就草草下葬。坟墓就是在山坳中的一个凸地。
当时穷人们下葬,也没有多少讲究,因此一天的时间便将马姨的后事处理好了。因为玉儿刚被送到白府,心思还未安定下来,陈刘氏便把马姨死去的消息先藏住不说。直待三个月后,到府中看玉儿的时候,才将马姨死去的消息告诉了玉儿。
玉儿当时哭了两天一夜,把嗓子都哭沙哑了。拜祭回来后,玉儿一连几天都不吃不喝,神情愈加消瘦。直到后来,才缓缓的从马姨的死中解脱出来。如今玉儿已经有五年未回,因此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到马姨坟前祭拜,也是情有可原,足见真挚。
马姨的坟过了山坳,转过三道弯,就在一个凸地上看见了。只见一个半球形的土堆从地上耸起,山堆上爬满青草和艾草,半截石碑斜歪歪的立着,好像在经过一阵大风,便能够吹倒。
坟旁长了好几株杨树,都是幼时玉儿在坟旁种下的,如今却都已经有两个胳膊般粗细,把坟茔孤零零的围着。玉儿见到这般模样,心下不由的哀伤起来。
玉儿慢慢走近坟茔,眼袋红润,眼泪好像一滴就下。丹心跟在后面,眼前前面的去路都被杨树的枝杈给堵死了,而玉儿仍是不觉的样子,便担心的叫道:“小姐,前面已经没有去路了。”
玉儿这才恍然回过神来,仔细一看前面,的确都被杨树的枝枝杈杈纵横交错,拦了过去。脚步再也无法往前一步,不由的感伤道:“不想五年没有回来整理,坟茔就变成了这副样子。说起来,真是玉儿的不孝了。”
丹心慢慢走上前去,见到玉儿一副悲伤模样,劝慰道:“兴许是奶奶在天之灵,不忍小姐过去祭拜。怕小姐见了坟茔睹物思人,更加的伤心,便让这些杨树拦住去路。还望小姐心中宽慰起来。”玉儿轻轻一叹,说道:“奶奶是在怪我几年来都未曾拜她。她是生玉儿的气了。”
说着眼泪缓缓流下,两行清澈的泪痕便出现在白净的脸上。丹心知道玉儿心性善良,况且奶奶曾经对她有再造之恩,因此玉儿在这坟前轻轻抽泣,丹心倒没再说什么劝慰的言语。
丹心从身后找到一块瓦片,在玉儿身前的草地上,整理出手帕大小的地方,把带来的祭品陈列在上面。然后蹲下身子,对玉儿说:“小姐,现在可要把这些东西烧掉吗?”玉儿拿出手帕,拭过眼泪,一脸憔悴的说:“我来吧。给奶奶的东西,还是我亲自送去比较安心。”
丹心犹豫着,把打火石递给了玉儿,说道:“小姐可要小心一些了。”玉儿点点头,接过打火石,半弓着身子蹲在地上,慢慢引燃了这些祭拜的物事。等到物事火起,玉儿的眼泪便又淌淌流了下来。丹心忙蹲道一旁,哭着劝慰道:“小姐莫要伤心了。老奶奶在天之灵,也是不忍看到小姐这般模样的。”
但玉儿正想起小时候的百般温存,如何还能止得住?被丹心一劝,是越发的伤心,最后两人都浅一阵重一阵的哭了起来。四周遭的山林一片寂寂,偶尔有几声枭叫,但都没有这哭声带来更大的凉意。
两人哭了一会儿,隐隐感觉日到正午,头上的阳光已经布满林间,丹心这才又劝了起来,道:“小姐,现在都快正午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要紧。而且,您忘了,婶婶还在家里等着您呢。”这一说,玉儿才用手抚额,轻轻一叹,说:“差点忘了此事。”
丹心见玉儿有回去的意思,便再加以诱导,说:“小姐怎么可以忘了呢?小姐的婶婶说好小姐回去在开饭的,这个时辰,怕是婶婶还在翘首以待,等着小姐回去呢。”玉儿慢慢站起来,脸色有些哀怨,说:“你怎么不早说呢?”
丹心把嘴一倔,道:“刚刚小姐哭的那么伤心,我怎么能说呢?要是因为这件事拂了小姐的一片孝心,那更是丹心的不是。所以想来想去,也只好等您哭的差不多了,才跟您说。”玉儿对着丹心轻轻一笑,说道:“你呀。顽皮的很,又会说话,我怎么能够辨得过你?”
丹心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揽住玉儿的小臂,道:“小姐的意思,是不生玉儿的气了?”玉儿无奈的摇摇头说:“要是整天跟你生气,那我还要不要活命了?走吧,既然婶婶在家里等着咱们,总不能让婶婶等久了。而且,我还有可能会遇上石头哥呢。”
丹心一听玉儿要回去,忙收起地上的一应事物,该扔在这里的就不往回拿,该拿走的也没留下。等收拾好后,对着玉儿道:“小姐,咱们走吧。”玉儿看了看坟茔,神情激动,久久不肯离去。丹心拉扯了一下玉儿的衣裳,道:“小姐,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还是走吧。”
玉儿悲哀的叹了一口气,如清泉叮咚一般,里面实是有太多的不舍和悲伤了。丹心一路和玉儿往回走,一路和玉儿说话,生怕玉儿还在想着马姨,感到悲伤,所以就和玉儿说起一些高兴的事。因为见玉儿说到过几次石头哥,好像玉儿对这个石头哥的感情很好,丹心便问了问玉儿关于石头哥的事情。
玉儿也懂得丹心的心思,因此当下也不再去想马姨的事,只捡一些和石头哥的童年趣事说给丹心听,两人时不时传来一阵欢笑。刚走过两道弯,忽然感觉前方有些奇怪,寂静的可怕,丹心还在为玉儿的童年感到高兴,傻乎乎的没有发现,但是玉儿却停住了脚步,神色有些凝重。
丹心见玉儿停下,奇怪的问道:“小姐,怎么不走了呢?”玉儿苦涩的一笑,说道:“怕真是遇上歹人了。”丹心一听,心下感到一阵惊怖,忙向前看去,结果风吹草动,毫无声息,哪里有半点强人的影子?丹心用手抚胸,说道:“小姐,你别再吓丹心了。这一吓,丹心的半条命都快没了。”
玉儿却摇摇头,神色从慌张害怕,慢慢变得坦然起来。她伸手对着丹心做个噤声的手势,对着前方林子中间喊道:“小女子从此地经过,只是来坟前拜祭亲人。若是打扰了各位好汉的地盘,小女子先在这里赔罪了。还望各位能够看在小女子的一片孝心,放我等过去。”
丹心看到玉儿口中一串说辞,当下也不敢再玩笑,神色凝重的看向前方。但前方树木葱翠,的确是无半点人的影子。不由的奇道:“小姐,你这话说的是真是假?哪里有什么强人?”
正在这时,从那片林子中传来一阵沙哑的哨声,随即看到前方树林一阵晃动,一个嗓门尖锐的声音说道:“我看你二人分明是有钱人家的大家闺秀,在这片荒岭之中,怎会有亲人的坟茔?莫不是你主仆二人骗我?”
这一席话,对玉儿倒没怎么,但着实吓了丹心一跳,丹心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细致的脸上,慢慢渗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