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正由小喜伺候着褪了满头华饰,外头有太监报:"皇上驾到。"
连翘先是缓缓拿了左耳的串金珠子耳坠,轻飘飘放进首饰盒子里。又缓缓拿下右耳的金坠子,却是就手对着半人高的铜镜狠狠掼过去。
正恰李晏入了内殿。串金珠子耳坠滴溜溜滚在他密绣百爪的牛皮靴子旁,差一点便要踩上。
小喜慌忙行了个万安礼退下了。连翘好似瞧不见他一般,板着张小脸拆耳后的髻。
李晏挑起串珠耳坠,语气似笑非笑,“怎么,苏杭上供的首饰不喜欢?”
连翘索性将梳妆台前的一应物什首饰一扫而下,玉石珠器蹦跶了满地。“不喜欢,统统不喜欢!”
李晏嘴角斜扬,置了耳坠在空空的刻画木梳妆台上,撩起她耳后的一缕发,“嗯,爱妃欢喜什么,说来朕听听。朕即刻命人去办。”
连翘眉眼轻挑,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扯回了头发方才开口道:“臣妾今日方知,皇上的爱妃何其多,佳丽三千环肥燕瘦的,臣妾巴巴的能算什么,不敢再劳烦皇上费神。”
李晏才带了笑,正待说些什么,外面却突然隐隐传来奉先深沉之声:“皇上,西北告急。”
连翘从呈亮的铜质梳妆镜里瞥见他匆匆而去。明黄一角至镜尾扫过。须臾,连翘拿起他方才搁下的耳坠,唇齿轻咬,眼神渐而迷离。
西北的战事来的又猛又急,李晏已经连着几日未入**。
连翘只在期间得了魏忠亲自捧来的小食盒,传了李晏的话,“皇上得知娘娘爱食此汤,皇上特意命御膳房现煲的。皇上说娘娘饮完此汤,以后和皇上独处时候便不能再饮了。”
小婵笑嘻嘻接过,方开了食盒,满殿都是陈醋的酸味。魏忠的老脸抽了几抽。连翘原就对他爱答不理,见是满碗热腾腾的陈醋,气的连汤带碗统统贯了出去。
不过半个时辰,连浣衣坊的婢子们都了然了—新晋的贵妃娘娘是个醋坛子。
辰媛端坐正塌,捻了一块芝麻绿松糕,听着太监小武绘声绘色的一番禀报。轻飘飘的哼了哼,“一股子小家子气,当真是上不了台面。”
下首的庆常在忙附和,“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凭她一个灭了国的公主,怎么样都难登大雅之堂。”
辰媛闻言神色瞬变,眉眼微凌,斥道:“大胆!当日皇上和本宫在宫中叮嘱你们的话都忘了么!”
庆常在只须臾,一张俏生生的小脸便白的吓人,仓皇跪倒,“娘娘息怒,臣妾该罚,皇上和娘娘吩咐**众人不得吐露任何关于云尚的信息。是臣妾一时嘴快,求娘娘责罚。”
辰媛又哼了一声,仿佛及其不肖,“她算什么,不过仗着皇上一时宠爱,那样的性子,凭谁都不放在眼里,就差在宫里横着走了。皇上的旨意,妹妹只不要在宫人面前再提此事。”
庆常在低低答了个是。
辰媛换了笑脸亲亲热热的扶了庆常在,叹息道,“其实皇上何尝不是可怜她母家都没了。瞒着她,她那样的性子,知道是皇上亲自下旨满门,还怎么肯在皇上身边服侍呢。”她特意压重了“亲自”二字。果然庆常在面露惊讶。
辰媛关切道:“妹妹至今还未侍寝吧?”
庆常在微微红了脸,辰媛又语重心长,“其实入了宫,谁不想常伴君侧呢。现下皇上只独宠她一人,也是委屈妹妹你了。若没有她...”
庆常在忙道:“是臣妾福薄...”
庆常在又心不在焉的和辰媛聊了几句,便借口头痛回了寝宫。
心兰适时递了盏雪前普洱,皇后接过却不饮,只瞧着庆常在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兰,你这一计献的极好,借刀杀人,兵不血刃。”
西北战起,九王爷亲请出征,李晏自然应允。
二更传夜宿潮汐殿。连翘不期他会来,早早已经和衣睡了。
李晏退了众人,方小心翼翼的掀开玫红面绣百花的厚棉被,连翘悠悠转醒,睡眼朦胧,分外可爱,皱着秀气的眉毛,疑惑道:”咦,是皇上么?”
李晏依着她趟过去,单手拦过抱在怀里,闷声道:“不是。”
连翘揉揉眼,昏黄的烛光下仔细看了看,哼的一声转身缩到里床。
“皇上贯会欺负欺骗臣妾的么?”
李晏重又揽过她,神色故作不解,“我又哪里欺负你了?”
“现下!”
她倒是想也不用想的,突然话头就转了,一脸可怜,“臣妾远嫁而来,举目无亲的。还和许多许多女人共一个夫君,可不是欺负我孤零零一个人的么?”
李晏听闻她的孤零零,只将她抱的更加紧密,下巴搭在她乌黑的发上,“你怎么会孤零零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连翘不吭声,李晏便道:“你若觉得无聊,明日便去养心殿陪着我。”
“不要,皇后姐姐一定会不高兴的。她是皇后,臣妾是妃嫔,臣妾不敢开罪皇后娘娘。”
李晏又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可我怎么听闻你前几日还当着皇后的面打了她的好姐妹的?难道这样不算开罪她?”
连翘便生起气来,“皇上还说,那个你封的丽嫔,仗着皇后撑腰,当众羞辱我。教训她小惩一下是她活该受着。”
李晏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笑道:“嗯,杀鸡儆猴,其他妃嫔再没人敢开罪你了,开心了吧。”
“不开心,不开心!”连翘更是生气似的,胳膊都伸出了棉被。
虽殿内燃着红箩,但到底春还未至,李晏怕她冻着,忙捉了回去。语气简直是哄了,“那你怎样才开心呢?”
“我要当皇后!”
她脱口而出,眼眶红红的,小兔子一般,哽咽,“他们明面上称我一声贵妃娘娘,私底下都嘲笑我小国出身,还说你只是垂怜我可怜,最欢喜的还是皇后...”
李晏嘴角微扬,“所以你要当皇后?”
“对!”
“因为当了皇后我就最喜欢你了?”
连翘在微薄的烛光中点点头。
李晏被她这种无头绪的理由顿住,心下绵柔,“这大秦的皇后只有一个,就是梁将军的女儿。”
他捉住她微凉的小手,带着她从他寝衣下摆伸进去向上贴在他温热的胸口上,言语轻柔,“这里的皇后也只有一个,是你。”
连翘只觉得整个人朦朦胧胧的,他的声音仿佛能蛊惑人一般,只余掌心的触感,分外真实,沿着他坚硬的胸膛滑到了某个更滚烫坚硬的地方。唇齿交缠间,迷迷糊糊中似乎他说,妃嫔都没有,只独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