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复杂的回到王府,刚到门口,守卫便对小荷道,“王爷吩咐,林侍卫回来后去竹园。”
小荷谢过守卫,来不及歇息,又向竹园走去。
李兴照旧守在门外,看到小荷,他面露一丝同情和怜悯,再未多言。
小荷原本复杂的情绪瞬间单纯了,只剩下忐忑。
正要开门,门已从里面被拉开,楚落的几位近臣率先走了出来,小荷低头站到一旁让路,再抬头时,便看到楚落站在门口。
他看着小荷,带着隐隐的失望和遗憾,会暗器,会毒药,本来可以栽培留作己用的,只是,终究是一妇人。
“跪下!”冷峻的声音响起,楚落的表情再不复昔日的温和。
小荷依言跪下,由忐忑变得不安。不过是没完成任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的吧?她不太有把握的安慰着自己。
楚落道,“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么?”
哪会不知道?小荷老实答道,“没有依命行事,有负王爷所托。”
头顶上,楚落的气势更重,只听他又道,“李兴,告诉她违抗命令有什么结果?”
李兴老实答道,“回王爷,是死罪。”
“死罪”两个字说的轻,可是在小荷听来却有千斤重,话一出,小荷慌乱的抬起头来,她完全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她需要确定,楚落究竟是在吓唬她还是真的要她死!
楚落的脸上分明是惋惜的,而这惋惜恰恰证明了这一罪名的真实。从来没有一刻会如此刻这般,清晰的感觉的到这个男人的狠厉和无情,原来都是真的,皇家性命如草芥,不能为他所用,就会彻底舍去。
小荷感觉到身子霎时就没有了力气,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刻,那个曾经某一刻为之心动的男人,就这样,轻易的判了你的死刑。
太过意外,以至于意外发生时,小荷甚至忘记了去反抗。她就算反抗,也是于事无补的。王府明里暗里多少高手,但凭她一人,绝不可能闯出去。
小荷眼中的悲戚之色,都落入楚落的眼底。他非冷血,这个女人三番五次的救自己,他不是不知道感恩,只是她知道的太多,她不能为他做的又太多了,何况她违抗自己的命令,不重惩她,何以服众?
犹记得她奋不顾身的扑向自己,那场景每每想起,都会让他动容,那个身躯那么小,何以会有那么大的勇气?
可以不杀她,却必须给她一次教训要她知道,以后的路,妇人之仁最是要不得。
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声音蓦地响起,这声音并不相熟,但也绝不陌生,只听柳言道,“林姑娘纵然有错,好歹也曾救过王爷,还请王爷网开一面。”他并不是去而复返的,而是刚刚要走的时候听见楚落的那声“跪下”,便留下来的。
小荷回过头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替她开口求情的人会是柳言,师兄不在,她本以为她必死无疑了。可是柳言的话,让她仿佛看到了生机。
柳言接着求情道,“林姑娘曾不止一次救过王爷,与这次相比,功过总能相抵了,还请王爷从轻发落。”这样说时,他自己也跪了下来。
思索良久,楚落点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杖责三十,拖下去行刑吧。”
柳言担忧的看了小荷一眼,不敢再多言,这已经是楚落的大恩了,他只能争取到这里,再也没有更多转圜的余地。
小荷被拖回来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衣夏乍一看见小荷苍白着脸色被人架着回来时吓了一跳,待看见屁股后面的血迹更是心惊。林姑娘到底犯了什么事,让王爷把一好好的人打成这样?她终究只是个女孩子。
小心翼翼地把小荷拖回床榻上,正要褪下小荷已被血染了大半的裤子时,门外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衣夏将门打开一个小缝,正看见柳言局促的站在门外。
看见门打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带着蓝色花纹的瓶子,递给衣夏道,“这是华隐最好的金创药,劳烦姑娘把这个交给林姑娘,我先走了。”
柳言走得匆忙,还差点撞上路过的杂役,给人的感觉几乎是落荒而逃。
小荷清醒得很快,被放在床上的时候就醒过来了,只觉得被打到麻木的屁股正在逐渐恢复知觉,变得疼痛难忍。
刚要掀开被子,衣夏已匆忙奔到床边,喊道,“姑娘别乱动,还没上药呢。”
衣夏废了很大的劲才把小荷的裤子脱下来,打得太狠,裤子已经和屁股上的血肉粘在一起。尽管万分小心的把药涂上,还是疼得小荷一抽一抽的。
小荷心里暗骂,行刑的到底是不是男人啊,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将瓶中细碎的粉末慢慢洒在伤口上,衣夏道,“姑娘,这药还是柳大人叫奴婢拿给您的呢。”
小荷是看见了的,这柳言最近真是格外殷勤,又是求情又是送药的,小荷一方面心存感激,另一方面也提醒自己暗暗警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上了药,伤口越发的难受了。不只是火燎的疼痛,还有难耐的瘙痒,真是抓也难受,不抓也难受。这难受让小荷更加浮躁,只能两手握拳狠狠的砸着枕头泄愤。
衣夏在一旁看着,宽慰道,“姑娘忍一忍,这臀部的伤是极容易好的,过几天就没这么难耐了。”
小荷逼迫自己静下心来,不去想身上的伤痛,脑中清明了,痛楚却越发清晰。哀嚎一声把脑袋埋在枕头上,她认败了。
转身对衣夏道,“帮我取本书过来,随便什么样的都可以。”她需要书来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衣夏听命离去,不一会,敲门声复又响起。
小荷应道,“进!”回来的这么快,衣夏肯定是随便找的一本吧,千万不要是三书五经,她身子已经够痛了,不想连头也痛。
小荷的声音落下许久,仍没听到木质门被打开的声音。
一种略显诡异的安静渐渐弥漫开来,小荷心中隐隐有了某种预感,她试探着问道,“王爷?”
楚落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怨我么?”
果然是他!
怨他么?小荷不是圣人,她做不到当别人打你左脸时,你要微笑着侧过你的右脸。所以,当听到他要杀她时,如何能不怨?这已经不仅仅是肉体的痛楚,更多的是对精神的折辱。
原来生命可以如此轻贱!只在别人的一念间。
可若说怨,又怨什么呢?怨他对自己的残忍?还记得在宫中楚落下令杖毙的那个蒙贵妃的婢女,她不也是一夕之间丧命吗?自己和楚落非亲无故,他凭什么为她开先例?
小荷低低答道,“王爷赏罚分明,清荷不怨。”
楚落站在外面,他盯着门,仿佛可以透过门板看见里面那个蒙着面纱的女子。那个曾经试着向他走近的女子,如今,正在走远。
弯腰把一瓶金创药放在门口的石阶上,楚落无声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