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耸耸肩,对于李兴的要求不置可否。让宫中弟子继续赶车,两人往与众人事先约定好的地点赶去。
距京城三里外的一个树林里,小荷从马车下来,走向迎上来的李素。
树林里已集合了很多人,到处都是装有布匹瓷器等生活用品的马车,足有十几辆。
“去境良的人都到了吗?”小荷问道。
李素回道,“是,共计五百余人,都已经到齐了。”
小荷巡视了一圈,人人都已整装待命,小荷又道,“现在已是盛夏,正是多雨时节,用来遮盖马车的雨布都准备了吗?”
李素道,“是,都已准备妥当了。”
看小荷还在检查车马,李素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宫主,您确定不需要我跟去吗?”
说到底眼前的女子也不过十八岁而已,尽管她带给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意外和惊喜,但她仍旧只是个柔弱的女子。孤身上路,充满了太多的凶险和未知,她果真能应付的来吗?
小荷回过头来,她笑看着李素,自信道,“李舵主,你还不相信我吗?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应付的来。”
当我拥有了破釜沉舟的勇气,我便相信,寻常凡人绝不会成为我的对手。
小荷这次去境良,是带着靳明和于青去的。她知道李素担心的就是这两人,怕她压不住阵,关于这一点,她倒是不担心的。于青贪财,但人品还过得去,他一旦认可了她,就不会轻易反叛,而靳明没有主见,事事都听于青的,更不可能有什么作为。
倒是有一件事,小荷一直记挂在心里,这会终是对李素说道,“我走后,小柯就麻烦舵主照看了,一旦发现他有任何不当之处,立刻飞鸽传书,让我知道。”
这几日来,她一直思虑着这件事,尤其临走之前,小柯的样子更是让她不安。虽然小柯从不曾对她说过谎,可是倘若……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李素却并不知道这其中始末,只以为是小荷例行的嘱托,遂道,“令弟一向乖巧,宫主只管放心。”
临行前,小荷又把一个荷包秘密交到李素手中,吩咐道,“半年内让这个消息传遍华隐的街头巷尾。”
李素惊疑的看着手中的荷包,问道,“这是?”
小荷想到了那一日,在那座森冷的大殿上,师兄被折磨得形销骨立。谁能理解当得知师父被害,当自己眼睁睁看着师兄惨死在自己面前时她的无助和绝望?那是天崩地裂、万念俱灰的痛!
她让自己学会忍耐,同时,这也让她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再强也是有限的,若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必须依靠集体的力量。
君入水,民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靠他们来巩固你的位置,我便靠他们来颠覆你的社稷!
小荷笑着,眉宇间的忧伤依旧未散去,她看向皇宫的方向,淡淡回道,“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次去西北,为了不引人注意,是分三拨行进的。于青带领一部分人和车马打头阵,靳明其次,小荷这拨人断后。
前几日那两拨便已经先后离开京城了,如今只剩下小荷。
随着一声“启程”,小荷站在车辕上,驻足凝望。她有预感,今日一别后,等她再回来之日,一切必然会改变。
可是,连楚落都知道她要离开了,那人会不知道吗?他真的对她很生气吧,他一直帮助自己,她却还是利用了他。
罢了,等功成之日,若然她还有命在,她再上门负荆请罪吧。
从京城到境良的路上,天气变得越发的干燥,即便是往北走,众人依旧暑意未消。好在都是习武的人,中暑的倒是没有几个。越是往北走,路过的镇子人数越是少,难掩荒凉颓败之意。
一路走来,队伍也并不平静,光是走了这十几天就遇上了两拨山贼。说是山贼又不尽然,哪路山贼会整个村子的人一起出来抢劫,武器又是锹镐锄镰呢?
当那些人气势汹汹的冲出来,看到影卫宫弟子手中的刀剑时,又全都识相的撤了回去,然后眼露畏惧的藏在屋中看着这一队人马,那场景似乎颇为好笑。
可是小荷不觉得,都道村民无知,其实最善良的莫过于这些百姓,若不是被逼无奈,又有谁愿意走上这条路呢?
眼看要走出村庄时,恰遇一位老人,小荷便下车与那位老者攀谈起来。
从老人口中,小荷得知,华隐北面的一大片地方已经抗旱三年了,春天辛苦耕种,每每到秋时便是颗粒无收,这样的情况让这里的人饱受饥饿。
他们这个村子还算好的,可以通过打劫过往的商人,勉强糊口度日。而相对较偏远的地方,因为大旱,村里人已经饿死了大半,更多的人背井离乡,沿路乞讨,家破人亡者不计其数。
一边听老人讲着,小荷一边暗自心惊,她的眼线得到的消息是,朝廷的确收到北方干旱的折子,可是并不严重。难道地方官竟谎报旱情?
可是即便只是小旱,朝廷也应该会管的,小荷问道,“朝廷没有补发救济粮吗?”
提到这个,明显触及了老人的痛楚。他沉痛的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竟淌出泪来,“父母官不做好事啊,第一年大旱,他上报了,朝廷也发了救济粮,但是等我们去领的时候,就只剩下发了霉的米粮了。”
“我们知道,都是一层层官员贪了朝廷发给我们的钱才会这样的,可是我们毕竟人都是粗人,有没有后台,只能任他们这帮狗官欺负。”
他擦着泪水,接着道,“后来第二年第三年持续大旱,狗官们怕上面下来的人捅漏了他们贪污的事,就瞒报了灾情。”
小荷对这些人充满了怜悯,冲动之下,她吩咐旁边的一个弟子道,“去把咱们的粮食取下来发给大伙。”
岂料,那个被吩咐的弟子却没有动作,他只是凝重的看着小荷,轻轻的摇了摇头。
小荷皱眉,她把那人叫到一边,问道,“为什么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