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坏孩子
英俊非凡的青年男子伊凡?伊凡里奇?拉普金和长有狮子鼻的少女安娜?谢米扬诺芙娜?桑卜里兹卡亚，坐到一个小长条凳上。长凳摆放在水边，掩映在浓密的小柳树里面。这绝对是一个美妙的地方!往这儿一坐，您就能避开这个世界。这两位青年带来了全套钓竿、袋网、装蚯蚓的罐子和其它的钓鱼用具。坐下以后，他们就开始钓鱼。
“我们终于能坐在一块了，我非常高兴，”拉普金往四周看了看，说，“我有好些话要和您讲，安娜?谢米扬诺芙娜……很多的话……我初次看到您的时候……鱼在吃您的饵了……那时我才知道我为什么要活着；我才明白应该用我诚实而勤劳的生活来供奉的偶像在哪里……那肯定是条大鱼在吃……我一看见您，我才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爱情——强烈的爱情!先慢着拉……让它咬住钩子然后再拉……告诉我，亲爱的，求您了!我能否指望——不是指望相互的爱，不是的!……这我不配，我一点儿也不敢有这个奢望——我指的是我能否指望……快拉上来!”
安娜?谢米扬诺芙娜举起钓竿，往上一拉，随着一声尖叫。空中闪过一条银绿色的小鱼。
“天那，鲑鱼!哎呀，哎呀……快!它要跑掉了!”
鲑鱼挣脱钓钩，在草地上向着老家一路跳……“扑”通一声进了水!
拉普金在追那条鲑鱼，却没追到鱼，不知为什么竟抓住了安娜?谢米扬诺芙娜的手，并且错把那只手送到他的嘴唇上去了……她往回一缩，但已经晚了：鬼使神差，他俩的嘴唇凑在一起，接了个吻。不知什么原因会发生这样的怪事。他俩吻了又吻，然后就是发誓，保证……这是幸福的时刻!但是，人世间却没有绝对幸福的事情。幸福的事往往本身就隐伏着恶毒，要么就由外界中了什么毒。这一次就这样。两个青年人正在接吻，突然听见了笑声。他俩往河中一看，顿时惊呆了：那里竟然站着一个光着身子的男孩。这是安娜?谢米扬诺芙娜的弟弟考尼亚。他站在水里，盯着那两个年青人，冷笑着。
“啊啊啊……你俩在接吻吗?”他说，“好的!我肯定要向妈妈告诉。”
“我希望您会如光明磊落的人那样……”拉普金顿时涨红了脸，嘴里喃喃地说，“偷看是卑鄙的，讲别人坏话是下流、丢脸、令人讨厌的……我想您会如光明磊落、高尚的人那样……”
“给我一卢布，我就不去告发你们!”那个高尚的人说，“否则的话我就去告!”
拉普金掏出一个卢布，递给考尼亚。考尼亚接过卢布，吹了一声口哨，游走了。两个年青人就再也不接吻了。
又一天，拉普金从城里给考尼亚带来一个小球和一些颜料，他的姐姐安娜?谢米扬诺芙娜也把她全部的空药盒子都送给了他。后来他们又无耐地送他一副刻着狗头的袖扣。那个坏孩子对这一切显然非常满意，为了多得一点儿东西，他开始监视他们。不管他俩上哪儿去，他总会跟踪着。他一时一刻也不让他俩单独呆在一起。
“坏蛋!”拉普金恨恨地说，“年纪刚刚这么大，却已经是这样的一个大流氓!以后他还会变成什么样子?”
整个七月，考尼亚一直没有放过这对可怜的恋人，他用告发这一铩手锏来胁迫他们，跟踪他们，勒索他们；他感觉样样礼物都不好，然后他竟然要一只怀表了。有什么办法呢?只有许下他给一只怀表。
有一次吃饭时，仆人端上糕饼，他突然大笑起来，向拉普金递了个眼色，问道：“说出来怎么样?啊?”
拉普金涨得满脸通红，误把餐巾当成糕饼放到嘴里。安娜?谢米扬诺芙娜也从桌子边站起来，跑到别的屋子里去了。
两个年青人就这样熬到八月底，到了拉普金终于向安娜?谢米扬诺芙娜求婚那一天才算结束。啊，这是多么幸福的一天!拉普金取得未婚妻的父母同意后，第一件事就是花园里去找考尼亚。找到他，拉普金一把揪住那个坏孩子的一只耳朵。安娜?谢米扬诺芙娜也跑过来一把揪住他的另一只耳朵。考尼亚哭着求饶说：
“好人啊，亲人呐，我再也不敢了!哎哟哟，快放了我吧!”
那时刻，你们真该看看那对恋人的脸上现出的是什么样的喜悦!
后来，他们都承认：在他们相爱的时光里，像他们揪住坏孩子耳朵时所感受到的那种幸福，那种发自内心的快乐，他们一次也没有感受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