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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2 卿非佳人

当太阳渐渐从地平面上升起,草原上新的一天也开始了,朵颜卫的士兵们陆陆续续走到营帐外开始集训。被震耳欲聋的口号声吵醒后,诺敏再也睡不着了,爬起床打水洗漱,为自己辫好辫子。眼看着身子渐渐好了,但日子却越发难过了。想到这里诺敏不禁叹了口气,如果她没猜错,脱鲁忽察尔又该来了。

果然,诺敏刚换好衣服,就听见脱鲁忽察尔在帐外问道:“诺敏,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爹。”

脱鲁忽察尔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觉得她气色看起来好多了,粉白的脸上红扑扑的。于是高兴地问道:“觉得身子怎么样?可以去练下射箭了吗?”

诺敏摇了摇头。

他又接着问:“那要不练练弯刀,费不了多大劲。”

诺敏又接着摇摇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拂袖而去。看着他这幅样子,诺敏真担心有一天他耐性尽失,直接把她扔到战场上,看她会不会顿悟出一番武功奥秘。该怎么告诉他,她已经武功尽失,没有能力带兵打仗了呢?

诺敏思索着,渐渐走出了帐篷外。草原上的风景真是漂亮,天空湛蓝如洗,朵朵白云在头顶上快速移动着,远处层山叠峦,秋季的草原散发着灿烂的金色光芒。如果不打仗,生活在这草原上倒是别有一番情趣。

走了几百步后,诺敏便看见岱钦正在操练一队士兵。这个哥哥性格比较内向,每天都会来看她,叮嘱她按时吃药,只是不怎么说话。她要是不问问题,两个人可以一直呆坐在帐篷里一言不发。

这几天,她也从他口中打听到不少消息。原来他们朵颜部落前年归顺于明朝,后来朱元璋就在大宁附近设了朵颜、泰宁、福余三卫,抵抗北元的侵犯。但因为朵颜部落最有为名,所以统称朵颜三卫。其实说白了,他们就是一直蒙古雇佣军,拿明朝皇上的工资,帮他们守着边疆。

诺敏觉得岱钦虽然不苟言笑,但人还是比较容易相处的,所以决定找他商量一下,如何告诉父亲她武功尽失的事。

岱钦早就看到在一旁走来走去的诺敏了,猜她可能有事找他,就回头看了她一眼。果然,她挥舞着手示意他过去。岱钦想着,自从她醒来后,脑子似乎就有点不正常了,动不动就傻笑,全然没有过去的狠劲。每天父亲去找她练武,她都百般推辞,难道是武功尽失?

岱钦向士兵们交代了几声,便朝她走了过去。

“诺敏,找我有事吗?”

诺敏迟疑了片刻说:“哥哥,实不相瞒,自从醒来后,诺敏就武功尽失。但是父亲日日来问起,诺敏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

岱钦看着一脸为难的她安慰道:“没关系,你以前底子好,现在重头练起也不是难事。”

诺敏惊慌失措地挥着手说:“不,我一点都不想从头练起。诺敏早晚都会嫁人,相夫教子又不需要武术。既然现在武功尽失,想必是天意吧,又何必强求。”

岱钦听到这句话,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她是在跟他开玩笑吗?她刚刚居然说要嫁人,相夫教子。从前有男人多看她几眼,她都恨不得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他止住了笑说:“诺敏,想不到你居然想相夫教子,只怕你嫁了人,还是继续在军营里带兵打仗吧?”

诺敏赶紧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我嫁了人绝不可能再带兵打仗。诺敏真的不愿再舞刀弄枪,还望哥哥帮我在父亲面前好言相劝。”

说了半天,原来是怕父亲每日去找她练武。这可真不像她的性格,从前天还不亮,她便起床练武,哪里需要人催?这次醒来真是性格大变,也不知是好还是坏。想到这里,岱钦说:“诺敏,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既然在这军中,练武是免不了的,你如果不想父亲对你严苛训练,就自己重头练起吧。”

听了这句话,诺敏低头沉思了片刻才说:“那好吧,既然如此,就请哥哥教我一些基本的防身术吧。”没错,她见无法逃脱带兵打仗的命运,已经开始在心里谋划如何逃走了。要逃出这草原,骑马和基本的防身术都是必须的。

岱钦欣慰的点点头,只要她还是以前的诺敏,那么一切都会像从前一样。现在的情况,真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她要学武术,他自然是愿意教她的。于是他问道:“骑马还会吗?”

诺敏摇摇头:“骑马,射箭,弯刀通通都不会了。”

呵,竟忘得这么彻底。岱钦无奈地苦笑了下:“那跟我来吧。”

诺敏跟着他朝马厩走去。本以为他会怜香惜玉挑选一匹矮小温顺的马,谁知道他竟牵了一匹高大威猛的马出来。

岱钦轻轻一跃便跳上了马,他伸出一只手,将诺敏也拉上了马背。岱钦想着,她好歹也是朵颜卫的一员大将,总不能让人看见她的狼狈样,于是骑着马往荒无人烟的地方去了。

到了目的地后,岱钦纵身跳下了马,留下诺敏一个人不安地骑在马背上。她伸出手向岱钦说:“扶我一下,谢谢。”但岱钦并不理她,冷冷地说道:“记住,将身子伏低,双腿夹紧马背,将缰绳拉紧。”说罢扬起长鞭,重重地打了下马屁股,马儿便向箭一样射了出去。

诺敏在马背上晃来晃去,找不到重心,过了一会儿想起岱钦的话,于是轻轻地收了收缰绳,用双腿夹紧马背,将身子伏低。又跑了百来步后,果然顺畅多了,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她心里想着,这其实跟开车也差不多嘛,于是决定在岱钦面前得瑟一下,不要老是一脸不屑地瞧她。

她见马儿跑得挺远了,就拉住缰绳,掉转马头。这次她自己狠狠地拍了马屁股一下,马儿便狂奔起来。跑到岱钦跟前时,她用力地拉住缰绳,马儿却不听使唤了,抬起双蹄将她甩了出去。疼得她趴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于是向岱钦招了招手说:“岱钦大爷,扶我一下,谢了。”

哼,竟变得这么有礼貌,也懂得求人时要低声下气了。这实在是不像诺敏的作风,她什么时候向人低过头?就不应该让她有念想,要让她明白没有人可以帮得了她。于是岱钦依旧冷冷地说道:“自己爬起来,在战场上没有人顾得了你。”

诺敏本以为男人的风度是到现代才绝迹的,没想到古代男人也这般无情,于是悻悻地爬了起来。

岱钦继续说道:“下次马跑的这么快时,不要用力拉缰绳,要慢慢停下来。不过你已经很不错了,再练几次就可以恢复以前的水平了。”

诺敏心疼地看着自己磨破皮的手掌,根本不搭理他。

见她越发的女孩子气起来,岱钦心里也非常不安。解下了腰间的弯刀递给她说:“我们蒙古人最擅长的就是骑射,其次是弯刀。但你身体刚恢复,想必还拉不开弓,今天就先练刀吧。”

诺敏听他这么说,赶紧点点头,因为她在军营里见过那些又大又沉的弓,怕是再过半年她也拉不开。

岱钦走到她身后,拿起她的双手,手把手的教她该如何攻与放。从前竟不知道,她的手是这样柔软,她的头发因为刚洗过,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为什么自她醒来,她就变得越来越像个女孩子,不但每天去河边沐浴,还非常在意自己的穿着打扮。想到这里,岱钦竟发起呆来。

诺敏却觉得岱钦教给她的这些招数都不怎么实用,如果要使这弯刀,非得走近了不可。可是看见你拿把弯刀走过来,谁还痴痴地站在那里让你砍呢?按照她的风格,她觉得应该将弯刀藏在袖子里,一脸天真地傻笑,趁对方麻痹大意时,一脖子抹下去。

她兴奋地转过头,想要告诉岱钦自己的想法,却迎面对上他乌黑的眸子,像是在沉思什么,眼神中有淡淡的柔情,却又瞬间化作冷漠和淡然。

岱钦看见她转过身,于是松开了她的手,退到一旁说:“你自己练吧。”

诺敏见他突然变了脸,也不敢再去打扰他,自己走到一边练起来。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的前主人,本就精于此道。练了几个时辰后,她也驾轻就熟了。只是跟岱钦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眼看着日暮西沉,她也累得快散架了,于是转头向岱钦说:“哥哥,都练了一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累死了。”

每次听见她叫自己哥哥,岱钦都会一阵恍惚,这是在叫我吗?从前她连他的名字都懒得叫,每次都说,喂,去把那个人截住;喂,去把那个人的刀给我抢下来。现在竟哥哥前哥哥后得叫着,实在是不太习惯。

看她确实面露倦色,岱钦虽有些不情愿,但也同意她休息了。

诺敏见他点头了,赶紧躺到草地上。这样柔软的草地在现代可是只许人看,不许人躺的,还不赶紧享受一下。她脱去靴子,露出一对白嫩的玉足,像只兔子一样扑腾着脚丫。

看着几朵晚霞也能笑得这么开心?岱钦不解地躺了下来,看她究竟看什么看得这么高兴。谁知刚躺下,她就紧紧地拽住他的胳膊,将她的头枕到了他的肩上。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岱钦推了推她的头,想把她推开,但她依旧死死地拽着不肯移开。他也不再去推她,任由她躺着。

诺敏见他不挣扎了,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曾经她觉得这个叫诺敏的女孩子命苦,明明是一个女孩儿家,却要被父亲和哥哥逼着带兵打仗。但仔细想一想,她也有幸福的地方,至少父母恩爱,还有一个兄长,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疼她的。

不像她唐茵梦,自小父母离异,从来不知道完整的家庭是什么样子。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个哥哥,在她被人欺负时替她出头,在她闯祸时帮她背黑锅。现在可好了,白得了一个哥哥,还不赶紧撒下娇,弥补下小时候的遗憾。

岱钦看着她一脸傻笑,却异常地苦恼,如果放任她这样发展下去,最终会怎样?她会变成一个普通女孩,父亲会非常失望。而他呢?不行,必须让她记起以前的自己,变回从前的诺敏。他想了想,说道:“诺敏,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女孩,你是一个战士。”

诺敏听到这番话,却勃然大怒,翻起身子狠狠地瞪着他说:“你们不会自欺欺人地以为,我穿着男人的衣裳,和你们一起上阵杀敌,最后我就真的会变成男人吧?就算我是战士,总有一天,我也会跟花木兰一样,脱我战时袍,着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黄花。”

见她这么生气,岱钦愣住了。从前别人说她是女孩时,她才会这样勃然大怒,但现在说她不是女孩,她竟也这样生气。真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实在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

两人都感觉到气氛凝重,互不搭理对方,默默地骑着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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