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意要走,自然是因为不愿见到李格非,李格非不便出面,只得派了家仆,护送****的嫂子,下山去了,顺便打听一下,****小姐是不是回家了。一个时辰后,家仆来报,****小姐已经回到高家的马场,李格非才安下心来。
璃儿去苦不堪言。马儿狂奔过来,将她撞出好远,正好一屁股重重的摔在一块大石上,那是建盖别院的时候留下的,坐骨一阵椎心的刺痛后,便爬不起来了。
众人将璃儿弄到屋里后,璃儿不能平睡,只得尴尬的爬在床上。难为情的低着头,问伤到哪儿时,又不好意思说。一双眼睛恳求而无助的望着李格非。
李格非一开始没弄明白,后来看到璃儿羞涩、扭捏、难为情的样子,和那只管爬着的姿势,突然顿悟,马上让大家都出去,只留夏安婶一个人在里面。忙让牛叔下山,请了一位大夫来看。
大夫看过后,开了点药,便走了。夏安嫂出来了,向李格非禀报:“大夫说了,伤到坐骨,虽未断,却是跌重了,须平躺几天,不能挪动,不然留下后遗症,就不好了。”
见璃儿一时不能回高家,李格非只得又差了夏安,与高家说了,将璃儿留在山上几天,好一点再下山。高家千万拜托,千万保密,别将****上山的事说出去。夏安道:这个自然。李格非于是传下令去,不准将****小姐上山的事,说出去。仍不放心,便叫夏安和夏安婶,遂个的交待下去。原本在山上陪着李格非的,也就五六个知心家仆,都表示决不会说出去。李格非这才安下心来。
转眼,璃儿在山上已有七八天了。
伤到那样的部位,确实是件难于启齿又坐卧不宁的事,这可把璃儿难为死了,还好夏安婶极是细心妥贴,天天为她按摩,为她擦上了具说是夏家祖传秘方的刀伤药,三天过去后,璃儿便可勉强侧身躺着了。六七天后,便可下床自由活动了。
璃儿原本以为,躺卧在床上的岁月,一定是寂默的,难熬的,难以忍受的。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李公子每天都来陪她,在她屋里呆的时间越来越长。但奇怪的是,李公子虽然看上去性格开朗,健谈善辫,阅历丰富,走过很多地方,有时候天南海北、五湖四海的也很能侃。但大数情况下,他只是在璃儿的房中默默静坐。偶尔也会弹琴或吹萧给她听。他的技艺很高,琴声悠扬轻柔,萧声婉转緾棉。听得璃儿如醉如痴,欲罢不能。他会在璃儿最意想不到的时候来,只为了默默的陪她静坐片刻,又会莫名其妙的突然离开。他其实是很爱笑的,但璃儿总觉得有一双无形的手,好像要随时随地的将这笑容抹去。他时而温婉得让璃儿心动,时而体贴得让璃儿感动,时而殷勤得让璃儿不安。有时候又像冰块一样的,让人无法接近。眼中的冷凝和拒绝,又让璃儿很受伤害。他就像一个秘团,每天都等着璃儿去待解。璃儿觉得,山上的这段岁月,虽然身体饱受痛苦,心却时喜时忧,千回百转,她每天早上醒来,就开始解迷题,不知道李公子,今天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在自己面前。
对于璃儿这样单纯的,足不出户的,像白纸一下清明纯洁的姑娘来说,这样的男人,是致命的诱惑。
不过,璃儿是个极知道分寸的姑娘,再怎样开心,一个姑娘家,总不能老赖在别人家不走啊。况且,一想到高家与李家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关系,一想到****小姐那双空洞的眼睛,突然觉得继续呆在这里,实在是种罪过。特别对不起****小姐,觉得自己享受了原本属于她的欢乐。长痛不如短痛,还是走了吧。况且躺卧了这许多天,璃儿觉得身上那个腻啊,真是不好受,便悄悄与夏安婶说了,想回高家去。
夏安婶却不敢就这样将璃儿放走。
夏安婶在李家多年,既是管家夏安的媳妇,又是公子的奶妈,他们夫妻没有孩子,这公子就是她的命。来柳镇前的一些变故,彻底改变了公子的生活。从那以后,公子将自己的感情彻底封闭起来,只寄情山水,从不接纳任何女人。归隐柳镇的这六年来,她早就看也来了,表面上看,公子过得很是洒脱,可是夏安婶知道,公子那颗孤独的心,彷徨而又痛苦,从未安宁过。她多么希望公子能早日走出过去的阴影,过上正常的生活,六年来,从未见公子对什么女人上过心,不过这几天很反常。公子居然天天都来陪璃儿姑娘,陪她说话,给她讲故事,弹琴,或给她读书。一呆就是一整天。六年来,从未见公子这样开心过,眼角眉梢都是笑。她看着,心里也开心。这璃儿姑娘,是万万不能放走的,就算让她多陪公子几天,也是好的。因道:
“姑娘再呆两三天,一块下山好了,再过几天,我家公子要外出办事,顺道一起回去不是更好。”
璃儿低头迟疑道:“我只是个下人,这样住着,劳你家公子天天来看视,实是过意不去,况且,我也着实挂念我家小姐,还是要回去的。”璃儿虽然坚持着要走,但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了,又觉得说不出的难过和惋惜。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夏安婶老辣世故的眼睛,一眼就能洞穿一切,这几天她冷眼旁观,也看出来了。不止是自家公子动了情,这璃儿姑娘,怕也是动了真感情的,只看她见到公子时的眼神,便什么都明白了。却不知道,这缘头更早,这情根,早在六年前就已种下了。
“也不在乎这一两天,我跟公子说一下,让他早点上山也就是了,我听我家那老头子说了,你家小姐早就返回城里去了,让他们来接,或你一下人下山都不妥,还是跟我们下山最便当。况且,女孩子家家的,伤到腰股,弄不好,一辈子都要落下病根的,还是多躺几天才是。婶子作主了,就一起下山。”
夏安婶不由分说,便替璃儿作了主。璃儿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什么原因,璃儿也说不上来。
只是混身上下腻得难受,又不好意思张口,只得强忍着。
不料,过了两天,吃过早饭。却见几个仆人,又抬了一个火炉来,加上原来的那个火炉,将璃儿住的屋子弄得暖暖的。又抬了一个大汤盆,几大桶热水来,便走了。璃儿正不知如何是好,夏安婶来了。捧了一套淡紫色的冬裙,一双紫色的鹿皮小靴,一件白狐的披风,放在璃儿的床上。
夏安婶道:“早知姑娘难受,只是身上的划伤未好,不敢让姑娘粘水,今天可以下水了,在屋里憋了十天了,好好洗洗,洗好了,婶子带你到后面的梅院逛逛,那儿的风景可美了。”
璃儿感激的望着夏安婶,觉得她今天特别可爱慈祥。不由得扑上去,依在夏安婶的肩上,说道:“谢谢婶子了,早就想洗了,只是张不了口呢。”那羞涩的笑容,连夏安婶都看呆了。
璃儿的笑容,有一种春风般的温暖,让人一看到她的笑容,心情就会马上好许多。
夏安婶知道,公子最讨厌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一步三摇晃,弱不禁风,走个路还得有三五个人扶着,跟着,只要表示出一点点亲妮,便觉得被冒犯,微微一句重话,便会伤感三五天。而眼前这位璃儿姑娘,明媚,脱俗,美丽,虽然身为下贱,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也难怪公子喜欢他。自己瞧着,也怪心痛的。哎,只可惜如花美眷,却是个婢女,看来公子的这段感情,注定不会一帆风顺了。
夏安婶轻轻拍了一下璃儿的背,转身指着床上的衣服说道:“这是我家公子亲自送来的衣服,姑娘洗完后,换上吧。婶子出去了,你慢慢的诜,放心吧,我在外面守着呢,没人敢进来。”
夏安婶说完后,掩了门窗,竟自出去了,只留下璃儿在房中。
璃儿欢天喜地的脱了衣服,泡在水里,尽情的享受着这适意温暖的时刻,解开头发,任一头缎子似的黑发铺泻下来,欢快的拍打着水面,然后闭上双眼,恣意的体味着水波的荡漾亲吻带来的快感。
洗了好久好久,璃儿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水,擦试干净后,来到床边,打开夏安婶摆放在床上的那套衣裙。
璃儿立刻沉静在突出其来的狂喜和惊艳中。淡紫色的衣裙上,撒落着点点滴滴的红梅花辩,从裙摆慢慢的向上渲染开来,隐没有腰际,整条衣裙,也由下致上,呈现出一种渐变的色彩,柔和滋滑的面料。精美绝伦的刺绣,简直是美仑美奂。璃儿呆呆的望着这身衣服,不敢置信的望着它。李公子会买这样一身衣裙给她,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尽管在这十来天的相处之中,她从那总是追随着她的眼眸中,还是读到了某种信息,但她从来不去想,也不敢去想。,她从未忘记过一件事。一旦她踏出这随园,她,还是原来的她。那个高家的婢女璃儿,那个穷家小户的女儿柳云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