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满不卑不亢的走到李格非面前,躬身道:“主人,叫裕满何事?”福满的这点最让李格非欣赏了。福满虽然是李格非的手下,但从来都是谈词从容,举止得体,从不媚上欺下,有礼有节,是李格非最看中的得力干将。李格非对他,也从不拿大掌柜的派头。
“满叔啊!格非有事要请满叔帮忙呢!”
裕满急了:“主人有事尽管吩咐。”
李格非指着璃儿道:“璃儿姑娘在柳镇开了一家绣铺,以后就在你这里拿货吧。你定期将货送到来往的商船上,再让他们将银两带回就可以了。璃儿姑娘也不用为了拿点货,大老远的从柳镇跑来。今天先让璃儿姑娘选些带回去吧。”
裕满已从夏安处得知,这璃儿姑娘,可是主人心心恋恋的姑娘,早晚是要娶回家做夫人的,不说给,只说拿货,看来主人是别有一番深意。他是一个极有眼力的人,因此不动声色的道了声好。转身请璃儿去挑选货物。
璃儿感激的望着李格非,李格非的体谅和理解,一切尽在不言中。如果李格非说给,她是万万不会接受的,这是她的事业,她要靠自己来挣。
正说话间,只见牛叔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旺爷爷。璃儿惊喜万分,旺爷爷去不知所措,只把眼睛来望着璃儿。
原来,牛叔是奉李格非的命令,去接旺爷爷了。旺爷爷从市场回来,只不见璃儿回来,又听旅店里的人们议论纷纷,说一个着男装的美丽女子,跟着一个潘安一般的男人去了。把旺爷爷急得火烧火燎,在店门口眼巴巴的望了大半天了,正无可奈何之际。牛叔来了。
这牛叔经常驾着李格非的马车,在柳镇进进出出,旺爷爷依稀有些认识的。牛叔对旺爷爷也不陌生。前段时间,他经常载着李格非从柳记绣铺门前经过,早就看熟了。因此直接走到旺爷爷面前道:“旺大爹,璃儿姑娘让我来接你呢,收拾行李银钱,结了帐,跟我去吧。”
旺爷爷初时半信半疑,后来一想,他和璃儿俩个来扬州,没有其它人知道,也只有璃儿知道他在这儿,况这牛叔,一看上去就志诚老实,又是李家的车夫,也就结了房钱,拿了行李,将信将疑的跟着来了,果见璃儿在这里,顿时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埋怨璃儿道:“可把旺爷爷急死了,你要到哪里,好歹给旺爷爷说一声,你要有什么事,我怎么向你娘交待啊。”
璃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吞头,拉着旺爷爷撒娇:“下次不敢了,还不行嘛。”
“哎”,旺爷爷宠爱的望着璃儿,不再言语。
“这是李公子,这是夏安叔,这是夏安婶,这是裕满叔”,璃儿逐一的介绍一遍后,拉着旺爷爷去挑货去了。
裕满望了李格非一眼,想讨个口风,李格非安然的告诉他,按正常进价给就是了。裕满心中有数的离去,陪着璃儿他们挑货去了。
李格非不想让璃儿有任何不安和负担,她知道璃儿要强,他对她最大的爱,就是要尊重她,让她在心理上,与他站在同一条线上。
璃儿挑的,都不是什么大件的商品,在这柳镇也不适合卖,尽管挑的都是小件的,但彩云坊的商品,都比其它店的高档精致许多。一百元,实在进不了多少货。裕满也就拿出生意人的作派来,正儿八经的与璃儿相商起来。
“璃儿姑娘,咱们彩云坊呢,原本是要扩大经营规模的,想在附近的市县乡镇开几个分店,柳镇是个大镇,早就应该在哪里开店了,干脆姑娘就当我们的直销商吧。方法呢,采用前赊后付,第二批货到,结清第一批货的款,如此往复,我们也省了租门店的费用,姑娘也省得跑,一切按合同规矩办事,你看怎样?”
璃儿知道,她这是粘了李格非的光了,但是转念又想。即使以后自己嫁给李格非,家里的生意还是要照做的,她就算嫁人了,也不能歇了家里的生意。弟弟长大成家立业,还要靠它呢。何况是正儿八经的签合同,按规矩办事。也就应承了,心里想着李格非的好,当着这许多人,也不好表达。
转身与旺爷爷相商后,便与裕满叔签了合同,放心大胆的又挑了一些货后,开开心心的来见李格非。
转眼已到傍晚,就在这彩云坊的后院,摆了一桌饭,用完餐,便望码头而来。原来李格非到扬州,一向喜欢住在自己船里,除非风高浪急,才会到店里住。这段时间,风平浪静,在船上住着,相当的清凉舒服。
将璃儿的货装上船后,一声令下,船便开到远离码头的地方,泊了起来,既安静,又凉快,确实比住店舒服多了。
李格非的这张大船,有两层,装饰得清雅洁净,不张扬,不落俗。船舱内部却非常的安逸舒服,有家的味道。看得出,李格非是把它当家一样的在打理。主要活动是在下层,上层后半部是房子,那是招待朋友们的客厅客房,前半部是露台,用宽宽的围栏围着,李格非说,那是赏月的地方。其实璃儿知道,那也是瞭望台。
夜悄悄的降临了,伴着漆黑的夜,月亮也升起来了。整个船,在星月的包围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静美。
李格非带着璃儿,来到露台上赏月
银白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夜的安详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张柔软的情网,把一切都罩在其中,眼中所及之处,皆有情愫,一切都朦胧了。李格非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璃儿笑而轻喃: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李格非轻搂璃儿。
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让一个女人分享他的过去,那是他原本早就尘封起来,不愿再触及的过去。
问题是,他要如何向璃儿讲述,他三十一年来的人生呢?
往事不塂回首,却又历历在目,十年了,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了。
哎!
世事一场大梦,一生几度秋凉。
抬起头来,望着满天的星斗。往事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发生的事一样
“我家在京城。是京城一等公候镇国公李凌风的养子,在家里排行老三。从小,我就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是养父收养了我,待我如已出。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找了当世最好的学儒和武学大师,教我读书习武。我在十五岁那年,跟随我的伯父李凌宵在燕门关外镇守。二十岁回京,担任皇上的皇家卫队长,兼京城守护使,后来又做了御林军的总头。我有一个从小青梅竹马的心爱的女孩,叫李瑛灵,我叫她灵儿,是我养父的小女儿,我们感情很深厚,从小我就知道,长大后,她是要嫁给我的。我对这点从不怀疑,养父母也是这个意思。我在边关五年,九死一生回到京城。为的就是要跟她过上好日子。那时候我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美好的前程和心爱的女孩在等着我,我的内心,充满着对未来生活的向往。”
忆到此时,一抹淡淡的笑意,浮上李格非的脸上,灵儿,那是他记忆深处,最初的美好。
“可是,我回到京城的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心爱的女孩,已被皇上赐婚,就要嫁给当今太子了。璃儿,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我的心中充满着不平与忿恨。我与灵儿相约着偷跑了,但,我们又回来了。抗旨不遵,是什么后果,我们心里清楚得很。我们不能只顾自己的幸福,不顾家人的生命。是我提出回来的,所以灵儿她恨我。她用她全部的生命来恨我,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过片刻的安宁。”
李格非突然激动起来,紧紧的咬住嘴唇,璃儿看到,分明有一丝泪光,闪过李格非的眼帘。她将头依在李格非的怀里,轻声道:“那后来呢?”
“灵儿嫁给太子后,皇上下旨,让我娶了当朝宰相明清溪的女儿明若兰。若兰,就是弄玉的母亲。”
“噢!”
璃儿有些诧异的直起身来,李格非的身世如引显赫,妻子又是当朝宰相的女儿,为何又会离开京城,来到这柳镇呢,这引起了她莫大的兴趣。
“最初,我对这桩婚姻是抗拒和消极对待的。我待若兰很不好。但若兰,她心一爱我,不管我对她再冷淡,她都从不抱怨。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一心待着,慢慢的,我心里也有了她。虽然我失去了灵儿,但我跟若兰,过得也很幸福。后来我们有了女儿弄玉,夫妻之间的感情,更加深厚。我以为我们会合合美美的就这样过一辈子的,却哪里想到,一切是那样的出人意料。”
“发生了什么?”璃儿看到李格非神色大变,眼神中有一种难解的忿恨,着急的问、
“我的妻子,突然跟一个戏子跑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李格非突然大声的喊叫起来,
痛苦的回忆,却让李格非开始不停的颤立。他扑在船舷上,尽量仰制着已无法自己的情绪。
璃儿静静的上前,伸出两只手,从背后搂抱着李格非,将头温柔的靠在李格非的背上,伸出双手,紧紧的抱着他。璃儿温暖的体温和呢喃的低抚,如摇篮曲一般,催眠着李格非已渐激愤的神经。
“璃儿,她就这样跑了!就这样跑了!”李格非不停的嘶叫着,在璃儿不停的安抚下,开始慢慢的平静下来。委顿在璃儿的怀中。
“所以你辞官归隐,来到柳镇?”
“嗯!”
“你还爱她吗?”
“我很牵挂她,一心想找到她,四年的夫妻情感,不是说想忘就能忘记的,璃儿,我这样说,你会怪我吗?”
璃儿摇摇头,轻声道:“我不怪你,我能理解。
“谢谢!”
李格非的声间中有一种说不出的疲倦,显然不愿再多谈这件伤心事了。璃儿不忍再问。
李格非只是笼统的说了一个大概,好多细节,璃儿还不知道,好多问题,璃儿还想问?灵儿嫁给皇太子后怎么样了?李格非那与人私奔的前妻明若兰,现在又在哪儿?李老先生和李老夫人,又是怎样成为他的义父义母的?但是她知道,她今天晚上不能再问了。时间,会告诉她一切
他们就这样默默的相拥,静静的依靠着,很久很久。
李格非抬眼仰望星空,它是那样的明亮宽广,在它的光辉辉映下,一种渺小无力的感觉霎间袭遍全身,他紧紧的搂住璃儿。从此他将不再孤单了。他们相依相偶,远望如梦如幻的星河,向往着人间天上,最美好的幸福。
“给我一个家,我会给你全世界!”李格非亲吻着璃儿的耳畔,亲呢的低语。
“我等你,后天早上。”璃儿沉醉在李格非深情的爱抚中,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