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和顾三娘听到这个名字,都一怔,脱口而出:“柳记绣铺”。
吴妈也注意到了他们语气中的惊诧,忙问:“你们也知道这个柳记绣铺。”
李格非迟疑了一会,不知要如何解释,见吴妈望着自己,只得喃喃道:“我们也要到柳记绣铺。”
“柳记绣铺的璃儿姑娘,可真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呢,我们找她有点事?”顾三娘补充道。
“璃儿姑娘啊!”吴妈笑了,“那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呢!”
吴妈停顿了一下,突然满怀疑问。大清早的,到柳记绣铺作什么。难不成是到柳记绣铺买东西?可又不像啊。像李格非这样的公子哥、有钱哥,不太可能到柳记绣铺那样的小店去购物的。
正忖想间,李格非已转身吩咐车夫牛叔:“还是先到柳记绣铺吧。”
牛叔一扬马鞭,马儿得得得得的,望城里跑去。
车子走了好一会了,李格非犹豫了一半天,还是忍不住有点好奇,又不好问,到是顾三娘先问出来了:
“老姐姐到柳记绣铺,是去买东西吗?”
“不是,不是,我帮柳家的璃儿姑娘寻了一门亲,是我家夫人的侄儿,今儿个是去相看呢。”吴妈是个眼热嘴快的人,冲口便出。
李格非大吃一惊。璃儿跟他提过这事。原说好回来后就让璃儿的母亲将这事推脱掉,不料却来得如此之快。他,始料不及。因此把眼睛望着顾三娘,三娘会意,便来套吴娘的话。
“既然相亲,怎不见男方的人呢。”
“说好在柳家会合的。你说这事弄得,原本我家夫人和璃儿姑娘的母亲,已将亲事定下来了,偏生我家夫人这侄儿牛性,非得亲自来看看。要不为这事啊,我在女儿家还可以多呆几天呢”
李格非总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问题既然出来了,就要解决。柳家,李格非今天早上是一定要去的,因为他答应过璃儿,便是刀山,他也要去的,不能失信。不过?既然两家冲在一起了,要怎样做,才去得名正言顺?才不会伤了和气,既让璃儿和她的母亲不再难堪,又要让相亲的这家人心平气的撤退呢?这需要花点心思。
李格非低头想了一会,成竹在胸,遂对顾三娘耳语了几句,顾三娘会意的点了点头。
顾三娘转身对吴妈说道:“老姐姐啊,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的,老姐姐给璃儿姑娘做的这头亲,怕是做不成了。”
“怎么会?”吴妈错愕的望着顾三娘。
“这里有个缘故,慢说老姐姐不知道,便是这李公子,也是从我这儿刚知道没几天呢。”
“不满你说,现在的李老先生和李老夫人,其实是李公子的养父养母呢。李公子的亲生父母,在李公子不满十来的时候,就过逝了。”顾三娘乱吹着,根本就不担心有什么失真的地方,因为事情的真假无从考证,何况,现在的李老先生和李老夫人,确实是李格非半路认来的父母呢,连姐姐也是。
“李公子原名天拓,她的的亲生父亲,与璃儿姑娘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最是莫逆。二十多年前,璃儿姑娘的父亲,去看望李公子的亲生父亲,说起夫人快要生产了。李公子的亲生父亲,就与璃儿姑娘的父亲相约,如果将来璃儿母亲生的是儿子,就结为兄弟,生的是女儿,就结为亲家。柳夫人果然生了一个女儿,于是两家就结为亲家。当时,我就是中保人呢,凭媒印信,我也藏有一份的。不料天有不测风云,短短半年间,李公子的亲生父母得了瘟疫先后亡故,李公子也感染了瘟疫,几经生死,眼看是活不成了,却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被李家收养,改了名。很快就搬家了,我也没来得及将这事告诉他们。柳家呢,自然以为他们全家都死了,去不知道小公子却是活了过来,被人收养。当时李公子年纪还小,并不清楚这事,长大另外成了家,妻子却又早逝。李家二十多年来无音无讯,柳家自然以为是死了的,却不料,自家的女婿,却因差阳错的来到了柳镇。对面相识去不知,你道好笑不好笑。我前些日子在扬州遇到李老先生和李老夫人,才知道,他们已搬来柳镇了,因此拿出凭媒印信来。李公子自然是要遵照亲生父母遗命的,因此我们今天才会来认亲。认完亲,就是要明媒正娶,将璃儿姑娘娶回去作正房夫人的。老姐姐,你这亲,且不是做不成了?这也是老天有眼,让我们撞上了老姐姐,却要请老姐姐帮忙。将这事处理妥当才是,过后必有重谢呢。”
顾三娘一番胡编乱造,却将吴妈哄得真真的,像李公子这样有钱有貌有才的钻石王老五,如果不是父母之命,怎会去娶一个穷家小户的女儿为正妻。何况还是一个做过女佣的地位婢微的女子。这样的女子,就算美若天仙,有着闭月羞花的容颜,也是枉然。正统人家娶正妻,需要的是门当户对,德良恭俭。才第一,貌第二。妾就不同了,只要漂亮,只要喜欢,都可以抬进家门。这李格非要娶璃儿姑娘为正娶,不是父母之命,自幼定下的娃娃亲,怎么可能。
从吴妈的身份地位,和一贯的奴性思绪来看,肯定会这样想。也许还觉得让杨夫人的侄儿入赘柳家,是天大的荣耀呢。自己可是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呢。但她却忘了,人间自有真情在。不过,现在可不是跟吴妈讨论这种大问题的时候,关键是要让李格非的求婚,变得顺理成章,又要让杨夫人和她的侄儿,体体面面的回去。
这边顾三娘只顾与吴妈胡吹乱款,极是莫逆。转眼就把吴妈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去了。答应帮忙解释。李格非心里却暗笑,不得不佩服顾三娘,不愧是老江湖,自己只一个提示,转眼之间,便编出这等天衣无缝的谎话,换自己编,怕是没办法编得这样有模有样的。这顾三娘,还真是个人物。
他知道,从现在开始,主角换成顾三娘了,他只需一言不发的跟着,见机行事就行了。
马车哒哒哒的,进了柳镇城门,穿街走巷,来到柳记绣铺门前,却见旺爷爷在哪里张头张脑的探望,见到牛叔,松了一口气,跑上前来。牛叔望见旺爷爷,突然想到还有一个吴妈在车里,马上高声招呼起来,提醒车里的人,又冲着旺爷爷使劲摇手,旺爷爷知道是不让他说话。便机智的住了嘴。望见杨府的吴妈伙同李格非他们一起从车里下来,实感意外。
李格非一行早看到门口也停了一张马车,心里一沉,来得太晚了,就不好圆谎了,搞不好要穿帮的。却不知,里面的柳氏,昨晚想了一夜,早就有一番计较了,虽说这样的计较,有推脱之嫌,但总要给人留有余地,让对方体面的回去。你道柳氏想出了什么主意?说来凑巧,竟然与李格非他们想的主意异曲同工,八九不离十。也唯有这样,才可能让对方没有半点话可讲。看来璃儿与李格非,还真是有缘呢,想出的主意都差不多,不成一家人,老天爷都不干呢。
请杨夫人和韩公子座定后,敬了茶果,正要开口,忽听到门口传来响动声。
顾三娘人未道,声先到,远远的,笑盈盈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柳夫人,找了你们二十多年了,如今,我将你的女婿带回来了,你女婿天拓没死,如今还活着呢,这不,在柳镇住了六年了,却不知道老岳母家就在眼前,你说好笑不好笑呢!”
顾三娘先先的,就将话递到了。屋里一众人等正在错愕间,转眼李格非一行,已经进到院子里。
杨夫人瞬间变了颜色,只怒目望着柳氏。那韩磊更是心中不快,起身欲走。柳氏也惊得目瞪口呆。大家齐齐寻着声音向门口望去,便见到吴妈同李格非,还有一个不认识的五大三粗的老婆子,走了进来。
顾三娘已问过旺爷爷了,知道杨夫人和他侄儿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到了。再观察桌上的茶水果盘,茶水满满的,果盘也是一丝儿没动,便知道,一切都还有余地,便继续堆着笑,一路走到柳氏面前。
谁是柳氏,顾三娘一眼便知。如此美丽柔弱的妇人,又跟璃儿有几分相像,不难分辫。因此直接走到柳氏面前,故意大声的招呼:
“夫人还记得老身不?我是顾三娘啊,当年你女儿与天哥儿订亲的时候,我可是媒人的。后来天家遭瘟疫。不单是你了,连我都以为天哥儿早已不在人世了,却未料到被人领养,逃过了一劫。也是前世的缘份,谁会料得到呢,天哥儿和养父养母会搬到柳镇来,偏身被我遇到了。才将当年的凭媒印信拿了出来,立刻把他揪来见夫人。天哥儿说了,亡父亡母的遗命,身为人子,是一定要遵守的。夫人,既然有婚约在身,你可不能不认啊,却要全了天哥儿对父母的一片孝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