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疾飞的马蹄踩醒了许国的大街小巷,一骑快马穿城而去,所过之处城门次第开。
“捷报——平北将军又打胜仗了!”
京城里的百姓沸腾了,平北将军报捷。
许国是千家的天下,可在百姓心中何尝不是孟国公的许国,只要有孟家在,就有许国百姓的安宁。
一夜之间,捷报传遍了许国的城池,有多少女孩子在梦里梦见了翩翩的平北将军,在沙场上威武的身姿。又多少的少年誓言要保家卫国,那都是因为许国的平北将军。他们都盼望着,将军早日班师回朝,好一睹将军威武的风采。
捷报传来,龙颜大悦,立即敕封孟家金银万两、良田千亩,并册封孟国公妹妹孟妃为贵妃。
孟国公本是三朝老臣,曾立马横刀,为千家打下万里江山,是许国的开国功臣。前朝太祖为表彰孟家功劳,特将长公主婉玲赐婚于孟国公。如今,其子孟长语,更是连连报捷,封侯拜将,天下谁人不知许国的平北将军,少年英雄。
孟家在许国可谓权倾朝野,风光无限。
“母亲,听说哥哥在外又打了胜仗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房外传来,孟国公夫人露出慈祥的笑容,知是自己的掌上明珠,女儿长歌来了。
小丫头已经十四岁,出落得似雪如玉,又十分伶俐,深得当今太后与皇后的喜爱,经常被召进宫去,同公主皇子们一起学习玩耍。
长歌手里擎着一支初开的红梅,急匆匆地奔进屋里,顾不得身上还披着薄薄的一层雪,就围着母亲说哥哥打了胜仗的消息。
孟国公夫人连忙让丫环帮她拂去衣袍上的冰雪,替她脱下月白的披风。夫人怜爱地握住女儿红红的手指,心疼地责备:“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在雪地里疯跑?”
夫人一旁的韩嬷嬷,也责备丫环们不懂事:“冷香,冰荷,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也不劝着点,把小姐冻着了怎么办,当了这么久的差,都不知道怎么伺候主子了吗?”
两个小丫头连忙要磕头认错,长歌手一抬手,拦了去,脆脆地回答:“嬷嬷莫怪她们,她们哪有不劝的道理。是我见着梅花着实逗人,这才忍不住进园子挑了两枝带给母亲。”
长歌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红梅递给丫环,嘱咐找个白瓷瓶来好生养着。
这才端正了身子,向着母亲福了礼,请安。
“行了,快过来暖暖身子吧。来人,快把手炉拿来。”孟国公夫人向长歌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自己身旁坐。
长歌依着母亲,坐下,早有大丫头备了热茶和手炉,放在她手中,暖和她冻红的手。
暖炉里又添了些檀木炭条,檀香四散开,幽幽沁入心脾,一时间,暖阁里温暖胜春。
丫环把梅花养在瓶子里,摆放在屋子的南窗前,请孟夫人赏看。
红梅映着江南芭蕉漏窗,疏影娇红,煞是好看。
孟夫人甚喜:“今年这梅倒开早了,入寒不久就挑开了花苞,过年时一定满园春色了。咦,怎么挑了这红色的?你不是爱白梅吗?”
“女儿是想着母亲喜欢红梅,再说快过年了,红色也看着喜庆,给母亲暖阁里添一些热闹。我那屋子里,一会儿再去挑一枝含苞雪色的来养着,过年时等哥哥班师回朝,就能全开了。”
长歌见母亲欢喜,心里也自是高兴,端了茶杯,抿了一口清茶,去了一点寒气。
孟夫人笑吟吟地拍拍女儿的手,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母亲知你孝心,只是南苑的梅开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去赏,过两日晴好天气,梅都开足了,不是景色更好么?非得大雪天的跑这一次?衣服又穿得单薄,正好前几日叫了裁缝来府里添了新衣,试穿看,若没有不合意的地方,现下正好穿了去,莫着了寒。”
长歌谢过母亲,想刚才在园子里赏今年早开的几枝梅,忽听丫环又晴来说,哥哥平北大将军在关外打了胜仗,皇上已经下旨让他即日班师回朝,想来今年过年可以与兄长一同放烟花,赏花灯,不禁欣喜若狂,一路奔到了暖阁。
“母亲,等哥哥回来,我要哥哥陪着去赏花灯。”哥哥这几年都在外行军,长歌一直盼着他能凯旋归来,陪自己看花灯赏雪梅,今年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孟夫人笑着点点头,又命人把新制的袍子拿来给长歌试穿,皇上如此恩赐,按规矩,这几日要带着长歌进宫向太后与皇后去请安谢恩。
母女俩正说着话,门外就有丫环来通报:“公主,侯爷来了!”
虽说,两人是夫妻,孟国公夫人是本朝长公主,府里的下人都是称呼她“公主”。
一挑帘子,孟国公伟健的身影进了屋来,他微微低头,问了一句:“公主,安好!”
说罢,这才入座。
长歌上前给父亲请安,然后坐过一旁。
孟国公端过丫环上的茶,揭开茶盖,撇了撇茶沫子,喝了一口。
“侯爷,怎么这么早回来了?我正给长歌试衣,过两日进宫去谢恩呢。”
“嗯,按规矩,是要去宫里谢恩,你去宫里给贵妃请安,眼下妹妹虽说富贵至极,但深宫内院,应当谨守谦逊,不可娇纵。”孟国公放下茶杯,思忖片刻,荣华富贵是惹人慕羡,但盛极必衰。
孟夫人示意他安心:“妹妹是个聪明剔透的人,这些道理她是知道的,这几年一直深居**,不与其他妃嫔争宠,这也是皇上喜欢她的地方。”
长歌起身,在孟国公面前转了一圈:“爹爹,新衣可好看?”
孟国公笑着微微点头:“好看,长歌比这衣裳更好看,长大了,也该留意着找个好夫婿了。长歌,可有喜欢的,为父一定去求皇上为你赐婚。”
长歌又羞又急,又是跺脚:“父亲,女儿谁都不嫁,一辈子陪着父母亲。”
孟夫人与孟国公一齐笑了起来,孟夫人一把搂住长歌:“哪有一辈子不出嫁的女儿,为人父母,最大的心愿便是看子女成家立业。”
“爹爹与母亲就爱拿欢儿取笑。母亲,女儿不嫁,不嫁呀!”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脸皮子薄挂不住,长歌早已羞红了脸,再也呆不住了,扭身奔出了暖阁。
才出暖阁,漫天风雪扑面而来,外冷内热交替,长歌不禁停了脚步,在暖阁外的廊下伫立。
在廊下,长歌觉得脸上热辣辣,用手捧住了脸,一颗心扑通通如鹿儿撞。
丫环从暖阁里追出来,替她穿上披风。
屋子里隐隐传来父母的对话。
“长歌是长大了,前两日皇上跟我提起长歌来,似有赐婚之意。但未挑明是哪家王侯公子,估计你去宫里太后与皇后那里会提及此事,只是她尚幼,与她年龄相当的……”
长歌心下一惊,赐婚?原来刚才父亲不是玩笑话,是当今皇上的意思,若皇上把我许给,会许给谁呢?啊,女儿家羞不羞,怎么想到这个了。长歌脸上更添一层红霞。
若是许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那又怎么办呢?……那……想到这儿心一下收紧,一时怔在那里。
耳边听得母亲的声音:“前两年一直觉得长歌还小,未留心此事,倒是皇恩浩大,记得我家长歌的大事呢。”
一路走,心思却收不住了,赐婚,女子未到十五岁,未行笄礼就很少谈论婚嫁。一时间提起,乱了女儿心。
长歌心下矛盾,时喜时愁,边想着心事边在雪里走着。
“哎呀!”未看路,一头撞在来人的身上。
“哈哈,长歌,在想什么呢?走路也不看路,幸亏是撞在我身上,若撞在树啊,柱子什么的,可就会是一头包了。”
未闻说话声,先听见头顶上传来朗朗笑声,笑语间一付调侃洒脱腔,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五皇子千覃泽。
他着一袭青色锦衣,披着同色的大氅,英气的眼眉上点点风雪,也是冒雪而来,但不知是为了何事,心下纷乱,无心去询问。
从小与众皇子玩闹惯了,除了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因为年龄差距比较大,见了他们规规矩矩之外,长歌与其他皇子私下里都是你来我往,规矩也淡了。
此刻又是在孟府,长歌草草福了礼,并不搭理他,也不接他的话茬子,懒懒地斜睨了他一眼,便想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而来啊?”五皇子奇怪,长歌一付不愿搭理谁的表情,忍不住先开了口。
“这江山都是你们千家的,你来孟府,也是正常的,我还有赶你走的道理吗?”长歌只管拢了手,低头看脚尖,闷闷回了他,说完,又想走。
偏偏五皇子不依不饶,挡了她的去路。稍稍弯腰,低了头,一张脸贴在长歌面前,用一双狭长的媚眼细细端详着长歌。
五皇子生的秀气,特别是这双眼,更是流转若桃花,不笑也含情。每每都会被长歌取笑,说他若生做女子,这一双眼就是倾国倾城的祸。
“咦,你的脸怎么像烧红的虾子啊?”五皇子终于瞧出端倪来了,原来这妮子被谁窘着了,看她窘迫的样子,心里高兴,难得她会这般窘迫,只是脸上不便露出得意之色来,只是一味忍着笑,那双眼更若是春风里纷飞的桃花。
“谁的脸像煮熟的虾子啊?我知道你心里暗笑着呢,小心憋出内伤来?”说完,拿手去推开他,不知为何,今日五皇子这双眼更招惹人,被他看着心更是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