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大手在他眼前犹豫了一下,然后覆在他的脸上,掌心满是长年执剑留下的硬茧,刮得他的脸生疼。
蓝珂看他的眼神放肆而无礼,这种眼神他曾见过一次,那里面的含义,不言自明。
萧冲屏住了呼吸,他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死人,任他动作。
车厢里的温度渐渐高了起来,蓝珂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沉重的身体压上来,顺势解了他的腰带,布满硬茧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那只手触到皮肤的一刹那,萧冲浑身的肌肉顿时紧绷,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记手肘向蓝珂的胸口狠狠撞了过去。
蓝珂灵巧地微微侧身,让过了这一击,顺手扭住了他的胳膊。
南燕的皇子们从很小就开始习武,萧冲也不例外,所以他年纪虽小,真正发起怒来力气还是很大的,一般人制不住他。
但那是双杀过人的手,有着古铜一样的色泽,矫捷有力,象铁钳一般将他的胳膊按得紧紧的,让他动弹不得。
蓝珂还留有几分理智,他慢慢从萧冲身上坐起来,待呼吸平静后才淡淡开口:“我以为你能来,就是想通了。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眼神如此气定神闲,带着几分玩味,让萧冲分外愤怒,他挑了挑好看的眉毛,近乎是挑衅地望着他:“你能杀了萧一鹤吗?或者你在他想杀我的时候,能保护我吗?你能吗?”
蓝珂放开手,摇了摇头:“杀他,我帮不了你,可我会尽力保护你。”
萧冲冷笑了一声站起来:“那就别说帮我的话。”
马车突然颠簸起来,萧冲没有留神,一下子跌倒在厢壁上,他挑开车帘,赫然发现潺潺的流水有月色下反射着粼粼波光,周围山势起伏,已到了燕京城外的丘陵地带。萧冲猛地回过头来,怒视着蓝珂,急道:“你疯了,竟然把我带出了燕京城!我可是每天都要回府的。”
蓝珂哈地笑了一声,凑到了他的面前,眼里满是戏谑之色。
“男子汉大丈夫,风餐露宿视等闲,偶尔借宿在朋友家又算得了什么?”他轻轻摇了摇头:“你还真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萧冲顿时涨红了脸,怒道:“我和你是朋友吗?”
蓝珂舒舒服服地坐下来,倚着车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们同坐一辆马车,一起走了这么远的路,你说我们不是朋友是什么?我觉得我们应该比朋友更亲密才对。”
萧冲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但他确实坐在别人的马车里,同行了这一路,打又打不过他,说出来的话也不会比眼前这人更无耻,想到这里,萧冲满腔的怒火渐渐熄灭,一屁股坐下来。
马车微微摇晃,刚才在打斗中散开的一缕发丝垂了下来,在莹润的脸颊边轻晃,蓝珂伸出手,想帮他把这缕发丝别到耳后,他的手却在落下的那一刻改变了方向,最终敲响了厢壁
“老耿,回燕京吧。今天晚上,咱们去不成武烈山庄了。”
子夜时分,马车终天在王府门口停了下来,萧冲看也不看蓝珂一眼,掀开了车帘就要往下跳,忽地腰间一紧,蓝珂已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嘴唇凑在他的耳边,声音轻得就象情人之间的低语。
“我喜欢你,萧冲。”
萧冲浑身一僵,所有的动作都停滞在了那里,只觉得耳边的呼吸灼热惊人,他慢慢掰开蓝珂环在他腰间的手,跳下了马车。
“凤凰……”
蓝珂凝眸,循声望去,对面王府大门的阴影里,一个纤细的身影跑了过来。
浓密的长发在夜风里飞扬,尚未及笄,应该是一个将满十四岁的少女,浓重的夜色里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双眸子映着大门外的灯火,熠熠生辉。
男孩女孩面对面站在那里,十二岁的男孩竟比女孩还要高一些,大门外昏黄的光线笼罩在他们身上,如一对璧人。
蓝珂放下车帘,向后重重地靠坐在柔软的锦垫上,细碎的谈话随着夜风隐隐约约的传过来。
“你怎么现在还不睡?”
“等你啊……”
“要你不等的。”
女孩儿好象委屈得就要哭了。
“我担心你,在门口等了快两个时辰,你还跟我凶……”
男孩柔软的声音里透着隐约的笑意,那样的声音蓝珂从未在一个男人那里听到过。
“没有跟你凶。寒气这么重,病了可怎么办……”
“你当我是纸糊的呀。蓝府的堂会好玩吗?”
………………
马车拐了个弯,驶出了巷子,娇嗔的笑声渐渐远去。蓝珂粗重地喘着气,方才的那一幕象一根刺扎在他的心里,说不上很疼,却令他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马车在丹雀大街上疾速行驶着,卷起了地上的落叶,金黄色的落叶打着旋儿,慢慢落在街的另一边,和其他的落叶混在了一起。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几天前刚刚下过一场小雪,燕京城内外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白。
丹凤宫里的御书房内,皇帝拥着狐裘,默默地坐在书案前,他的面前摆着一本摊开的奏折。他把奏折拿起了又放下,虽然早已没有了刚看到震惊和狂怒,木然的神色里仍带着几分阴鸷。
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打起帘子,轻声禀道:“皇上,三殿下到了。”
皇帝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靴声传来,萧一鹤躬身走了进来,还没等他站稳,皇帝疾步从书案后转了过来,啪啪两声脆响,已狠狠打了他两记耳光。
萧一鹤懵了,这两巴掌的力道如此之大,把他打得摔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恍惚,耳朵里嗡嗡地响着,却还是清楚地听见了父皇低吼的咆哮。
“畜生,他是你的亲侄子!你就这么盼望他死?”
萧一鹤慢慢爬了起来,用最标准的姿势笔直跪好,他望向宣帝的眼神带着几分惨烈和绝决,这种眼光让宣帝十分的不舒服。
父子俩就这样僵持着。
最后还是宣帝先软了下来,他想起了已经死去的萧宇宣,几个月前刚刚听到废太子死讯时的惨痛似乎还留在心里,他并不想把另外两个儿子逼得太紧,可他却必须为萧冲的未来做好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