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三嫂怎么还不亲自出门迎接？”凤仪园外，凌平川语气间颇为不满。
一旁的凌度峰，也加油添醋地附和道：“不错，他们也太不给爹爹您面子了。”
“也许是三嫂正有要事在忙，二弟，度峰你们无需心焦。心浮气躁，这不是一家之主应有的气度。”凌平岳负手而立，脸容平静，神色如常。
一名青衣丫鬟走到两人面前，福了福身子，低着头轻声道：“大家主，二家主，大少爷，夫人请几位入内一叙。”
“好啊，好大的架子啊。”凌平川一张胖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大哥身为凌家之主，亲自来访，他们竟然连基本的礼仪都不讲。三嫂素来有礼，一定是凌度空那小子教唆，把三嫂也教坏了。”
“对，一定是凌度峰那小子！”凌度峰也在一旁煽风点火，“这小子恃着有爷爷宠爱，越来越胆大包天，竟然连爹爹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凌平岳心中也是不满，但他是一家之长，讲究喜怒不形于色，不能失了体面，因此只是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二弟，度峰，陆先生，苟先生，我们进去吧。”说罢，领头走进大门。
“是，家主。”“是，爹爹。”凌平岳身后的凌度峰与陆烈苍同时应了一句，紧跟着凌平岳而去。
凌平川与苟退之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都现出一丝失望的神色，也一前一后地步入大门。
两人原本的计划，是在凌度空陪着刘婉娘出迎时，趁机挑拨离间一番。他们揣测凌度空年纪轻，度量浅，被娘亲逼着降阶相迎，心里肯定不快，再被撩拨一下，说不定就当场发作，给凌平岳留下极为恶劣的第一印象。
只要落下这么一个坏印象，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再稍稍挑拨一下，凌平岳对凌度空的看法必定是越来越偏向于负面，那时他们趁机落井下石，身为家主的凌平岳在一怒之下，说不定会直接剥夺凌度空那份家产，把凌度空赶出家门。
孰料到凌度空根本就不甩他们，直接让他们进去。他们的力气，全部都落在了空处。这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让他们特别难受。
也难怪两人的计划落空，因为他们谋划的角度，完全是以世俗人的眼光来看待凌度空。如果凌度空真的只是一个凡人，家主大伯登门，身为子侄的他，自然要笑脸相迎。但凌度空是什么人？他可是一名修真者！
在修真者眼里，就是以实力说话，以实力为尊，并不以年龄辈分来论资排辈。只要你修行的层次等级比我低，管你是花白胡子的老人，你都是我的晚辈。
而凡人在修真者眼里，就是一只蝼蚁，连排辈分的资格都没有。
你见过一只雄狮会对蝼蚁降阶相迎么？
众人走进大厅，只见大厅中央，凌度空三人正坐在餐桌上，优哉游哉地吃着早点，凌平川心中不满更甚，讥讽道：“我还以为三嫂在忙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以致于连出门相迎的时间都没有，原来正在吃早点啊？对不起，二伯打扰你们了。”
“民以吃为天。”凌度空慢悠悠地把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轻轻咀嚼了几下，这才道，“吃早点当然是天大的事情，大伯二伯一大早就碍着我们吃早餐，不知有什么重要事情？”
言下之意，倒是在怪责两人无礼，惊扰了他们一家人在吃早餐。
凌平川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凌平岳却是另有一番念头。他想到凌度空六岁丧父，自幼就被父亲带到山上苦修，与他的母亲姐姐都是聚少离多，难得享受与她们同享一顿早饭的时光。如果撇开一些表面上的虚礼，自己一行人确实打扰了他们一家人享受天伦之乐。
想到这，凌平岳脸上的神色微微一缓。
刘婉娘见气氛不对，假意训斥凌度空道：“空儿，有侄儿这样对伯伯说话的么？快向大伯伯，二伯伯道歉。”语气尽管严厉，脸上却是浓浓的关爱之意。
凌度空见娘亲责骂，也不好再端着架子，只好拱了拱手，扬声道：“大伯，二伯，度空刚才说话不妥，请大伯二伯见谅。”
口中虽然说着道歉，凌度空脸上却全无歉意。
凌平岳见凌度空道了歉，转念想起他父亲为保护家族而亡，自幼失了父爱，又被凌家老爷子带上山修炼，没了母亲的关怀爱护，这几年确实过得挺苦。
“父亲年老抱孙，虽然说是带他修炼，但在山上对他必定是极为宠爱的。这孩子没有人严加管教，骄纵一点也是常事，好好教就是了。”
见凌度空服软，没有像凌平川凌度峰说的那么不堪，又想到他自幼丧父，没有父亲管教，不知不觉间，凌平岳心里的气就消了一大半。
“度空，你失礼的事情，大伯就不与你计较了。”凌平岳在客座首席坐下，又等凌平川坐好，这才肃容道，“度空，你可知道，你二伯家的苟退之先生，是什么人？”
“他是什么人？”凌度空抬头瞥了苟退之一眼，目光中颇为不屑。
“首先，他是你二伯家的人，并不是你庄子里可以随意打骂的奴仆。”凌平岳扳了扳手指头，一一数道，“其次，他是你的长辈，你是他的晚辈，你当以长辈之礼来待之。再之，苟先生还是一位饱学鸿儒，我们凌家人素来敬重读书人，你身为凌家的一份子，自不能辱骂读书人。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苟先生是我们凌家的功臣，这十多年，他在二弟家一直兢兢业业地管理庄园事务，出力不少，二弟是以师礼来待他的。即使是我，也要叫他一声苟先生。度空，我说这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你意思是说，我昨天打得他不对？”凌度空扬了扬眉。
“你明白就好。”凌平岳微微颔首，“你自幼没了父亲，没有人对你严加教养，骄横了一点，我可以理解。身为凌家的一家之主，没有好好管教凌家子弟，我也有一份责任。而且，昨天二弟没有经我的同意，就贸然要插手你家的事务，这点确实不妥。看在你年少不懂事，又是为了保护自家产业，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对苟先生斟茶道歉，我保证，此事可以就此抹去。”
听到这，刘婉娘脸上一喜，尽管猜到自家儿子已是修仙之人，不与凡人齐同，但回想昨日的事情，刘婉娘心中还是有点惴惴不安，听到身为一家之主的凌平岳愿意出面化解，自然乐意，连忙举起紫砂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把紫砂茶杯交给凌度空，柔色道：“空儿，向苟先生道个歉吧。”
凌度空冷着脸接过热茶，拿着杯子走到苟退之面前。
见凌度空竟然真的斟茶认错，凌度峰与凌平川脸上，都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两人转着眼珠子，思索着如何才能挑起凌度空的怒火。
苟退之虽然也跟两人一样，略带失望，但一个堂堂的凌家大少爷向他这个下人赔礼道歉，也是一件十分有面子的事情，心中自是欢喜。他抬起头，趾高气扬道：
“少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不过呢，虽然昨天你出手太狠，把老夫打得昏过去，但念在凌家一直对我不薄，少爷你又年少无父，失了教诲，我苟退之胸怀宽广，也不把昨天的事情记在心里头了。不知道昨天老爷的建议，少爷你有没有考虑过呢？我提醒你一句，昨晚老爷已经跟家主大人提过了这个建议，家主大人也深以为然，我看，你家庄子的管理权，就交给二少爷吧……”
“哗！”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凌度空手一抖，一杯热茶，全部洒在了苟退之那张欠扁的脸上。
“啊——”茶水极烫，苟退之惨呼一声，整个人一下子前倾，跪在地上，双手掩着脸，竭力抹去脸上的茶水。
凌度空右手一挥，“乓”的一声，紫砂杯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凌度空双手负后，冷笑道：“你这狗奴才，谁跟你说我要向你道歉？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要我向你道歉？昨天，我已经郑重警告过你，要你顾及自己的身份，不要胡乱说话，搬弄是非，挑起我凌家的内斗。你不仅不听，还要煽风点火，把火烧到了我大伯那里？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居心？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们凌家家人之间挑拨离间？”
说到生气处，凌度空飞起一脚，不偏不倚，正正踹中了苟退之的小腹。
凌度空这一脚用了一两分力气，苟退之不过是一个白面文弱书生，如何受得了他这一脚？整个人滚出一丈多远，像虾米一般弯着腰，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已是出气多入气少。
凌度空冷冷看着躺在地上的苟退之，怒道：“像你这种扰乱我们凌家，试图挑起我们凌家内斗的狗贼，不仅没有一丝功劳，反而是我们凌家的叛徒！对于叛徒，我们凌家人绝不手软！我凌度空现在就对天起誓，如果今天你能活着走出这个大门，我凌度空以后跟你姓，姓狗！”
“我不杀你，我不姓凌！”凌度空以手指天，咬牙切齿地吐出了这八个字。
当凌度空斩钉截铁地说出这番誓言后，全场众人无不色变。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不足十五岁的清秀少年，在前一刻，还是低眉顺眼地拿着茶杯，似乎要低头认错，但下一刻，已经是气势汹汹地对天发誓，嚷着要杀人灭口。
这变化，也太大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