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在长江中下游一带正是浪漫诗意的梅雨季节,在北方却仍然是黄沙漫天的干燥低温天气,给人的感觉是极其的粗糙和不惬意。
辑全打开门时,侍卫正愁容满面的跪在门口,见到他吓得浑身发抖,求饶道:“请王爷恕罪!请王爷恕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他似笑非笑的扫他一眼,搬弄着小指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道:“怎么,没找到人?”
侍卫赶紧连磕几个响头,哭丧说:“奴才们把整个王府都搜遍了,就是找不到心韵姑娘的影子,驻守在王府外面东南西北四面院墙的侍卫也没有见可疑人物从里面出去过,小的实在不知道她躲去哪里了……”
心韵着实不忍心看这小兄弟可怜吧唧的饱受精神折磨,于是走到门边,说:“别抖了,我在这里啦!”
侍卫抬头一看,脸上瞬时间浮过各种五花十色的表情:愣怔,惊诧,喜极而泣,委屈,怨恨,愤慨……简直是堪称百变妖姬。他目含泪光,嗓音颤抖:“姑娘……你,你,你,你,你!”
心韵满脸愧疚的重重点头,以表示自己完全能够理解他的苦楚。十三见这两人你来我往的不断以哑语交流,不耐烦道:“疏忽职守,自己去找老管家领三十板子。”
侍卫猛的一抽,看心韵的眼神更加幽怨,却发作不得,只得乖乖领罚。不料心韵一把将他拉住,转身对辑全道:“我都已经站在这儿了,而且我也答应以后再不会逃跑,就饶了他吧。”
十三面无表情的道:“找到了人,不代表他曾经没有犯过错。”
她转了转眼珠子,“是我设计他们的,这事我也有责任,这么吧,我替他挨一半的板子。”
辑全从远处收回目光,看着她那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倔样,冷笑道:“你就是想替他全挨了我也没有意见。”说完,扬长而去,留下她和侍卫面面相觑。
侍卫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心韵昂首挺胸的回答:“大丈夫敢作敢当,我耍诈害你受罚,自然要同你一起承担。”
侍卫嘀咕道:“你又不是大丈夫……”
“愚昧!”心韵狠狠戳了一下他脑袋,被他圆溜溜的眼睛瞪了一眼,“我说的大丈夫,并不仅仅是指男人,只要是光明磊落、敢作敢当的人都当得起这个称号。”
侍卫斜眼道:“那你既然这么的‘大丈夫’,干嘛不干脆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要给我留十五大板子。”
“喂喂喂,”她接着往他脑门上又戳了几下,“我使诈是没错,但如果你是个武艺高超的好手我又怎么奈何得了你!”
一路吵吵闹闹,两人来到老管家的房前,请示道:“小的元承安,因有过失,奉王爷之命领板子来了。”
心韵嬉皮笑脸道:“原来你叫小安子。”
元承安咬了咬牙,颤抖说:“我叫元承安,不叫小安子,那是太监的名字……”
她眨眨眼睛:“小安子多么亲切啊,“小什么子”可是经典结构,我家的泰迪就叫小虎子,它可是我和我妈的命根子!”
他问:“泰迪是什么?”
“是我家的宠物狗啊。”
元承安再次捏紧了拳头,目露凶光的压低声音道:“我真应该让你拿花瓶碎片割断大动脉的……”
心韵表示同情的拍拍他肩膀,劝道:“下次别这么傻了,地球是很危险的。”
正当元承安把牙齿磨得咯呲咯呲响的时候,木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老管家步履蹒跚的踏出门槛,问:“你们两个是谁受板子?受多少板子?”
两人异口同声答道:“我。”
他侧头看她,笑道:“不错嘛,到现在还脸不红心不跳的,我当你会临阵脱逃呢。”
她没好气的回他一个笑脸,“抱歉,那种窝囊事我墨单·心韵做不出来!”
“大胆!”老管家一声呵斥,将两人立刻吓回了正形,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不知道你们新管家是怎么管教的,竟在老夫面前斗起嘴子来了,没规没距!”
元承安赶紧认错道:“管家息怒,事情是这样的,我同这位姑娘一起犯了事,王爷罚我们三十大板,所以我们五五分账,各领十五大板。”
老管家上上下下仔细将两人打量,问:“你一个堂堂带刀侍卫,怎么会同个小丫鬟一起犯事?”
心韵同元承安相视一望,然后原原本本的、一唱一和的将事情向他复述了一遍,最后做楚楚可怜状:“老人家,求你看在他无辜受牵连,我又勇于承认错误的份上,就减几个板子吧。您看您这么慈眉善目的,一定很有爱心哦?”
从来没有哪个下人敢这样赖着脸皮说话,老管家看这个丫头倒是新鲜,便有意逗她说:“你这是要我违背王爷的旨意,乃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十五板子怎么够打。来人哪,将这两个家伙拖到院子里,各打三十大板!”
心韵听得嘴巴张成“0”型,见元承安挣扎着想要解释,她拉拉他的衣角,劝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元承安死死盯着她,眼睛里燃起熊熊火焰,话一字一句从牙齿缝里蹦出:“你——是——我——的——灾——星!”
她又拍拍他:“安啦。”
两人被架到院子里,然后被强行摁倒一条长板凳上趴着,老管家也跟着上前,对两个打手耳语一番后,大声强调:“每人三十大板,半下也少不得!”
元承安气恼的把头扭向另一边,留给她一个绝情的后脑勺。心韵两眼一闭,狠心想道:“死就死吧,说不定到了天堂还能遇到哥哥呢!”
于是当第一大板落下来时,她真的半声也没有吭。
心韵猛地睁开眼,正好碰上元承安把头转回来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看来他跟自己有相同的困惑。她之所以一声不吭,不是因为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至少皮肉之苦还不在她意志所能控制的范围内,而真正的原因是——打手虽作势凶狠,但板子落下来却如雨点一般轻柔,就比挠痒痒稍稍厉害那么一点点。他俩抬头望向老管家,眼神中满是茫然。老管家却正色并且扯着嗓子斥道:“怎么?嫌板子不够重是不是?打手给我听好了,往死里打,不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我拿你们是问!”
狠话虽撂得洪亮,但落在身上的板子仍旧比盲人按摩还要少三分力气,心韵稍稍一转动脑子,便立刻明白过来,原来老管家根本无心惩罚他们,不过是杀鸡给猴看,教他们装装样子罢了,于是忙伸着脖子嚷嚷起来:“哎唷我的亲娘诶,这要打死我啦!”喊完见元承安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忙向他使眼色。好在他也是个反应快的人,立刻明白过来,马上跟着她叫唤起来:“主子我知错了!哎哟喂,痛!痛!饶命啊主子!”
于是两人一高一低的串成了男女声部二重唱,此起彼伏,简直默契无间。
十三立在庭院回廊的拐角处,看着这几人装模作样的演得天上人间,嘴角不禁扯出一抹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