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开始灰蒙蒙的亮了。
层层云像是丝绒,一根一根紧贴着几分黑暗的苍穹。黎明的光辉从后院的树枝缝隙中间摇晃着投射下来,在身边形成一个一个游弋的光斑。风带着树叶的清新香味,在空气里被阳光加温。
萧朗还是毫无异样地按部就班,继续备料干活,忙活到午后睡了一个时辰后就起来了,原本是可以睡两个时辰的,不过自己私自离开万花楼一事护院教头三狍子那边还没打点好,那七吊钱是注定逃不过的。
但想到一会要见到三狍子,萧朗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愤懑,三狍子欺善怕恶是出了名的,自己也没少受他欺负,被他打那是常有的事。萧朗对他也是怀恨在心的,要说有能力收拾人,那萧朗第一个报复的对象,那就是这个臭名远扬的三狍子。
护院教头的客房外,寒玲倩的父亲寒老头子正在洗茅房,眼睛却是莫名地时不时地朝客房那边探望,神色有几分怪异,而后突然叹了口气,悻悻然地转身走开了。只不过几十米远开外就能闻到了一股臭味,让萧朗不由得捂住了鼻子。寒老头子这辈子就是输在赌上,不仅毁了自己的后半生,连晚年才有的唯一一个女儿也搭了进去。萧朗和寒老爹面对面走过,彼此也没有打招呼,下人之间没有太多的俗套,加之寒老爹性格孤僻,整天跟大粪作伴,萧朗自然也不肯接近他,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排斥,毕竟,生活在最底层的下人们对彼此只有排挤、恶意中伤以求上位,丝毫没有团结。
患难与共,那是少有的奢侈物。
不过萧朗倒觉得诧异,寒老爹无缘无故叹什么气,满脸疑惑地走近三狍子的客房,待靠近客房,忽而听到一个轻盈的女声:“狍爷。这是您要的茶,小倩给您放这里了。”
闻言,萧朗心中蓦然一动,这声音略有几分耳熟,再细想一下寒老爹方才的举动,顿然恍然大悟,寒玲倩在三狍子的屋内。
刚想到这,便听到三狍子的声音:“嗯,很好,不过别急着走嘛?狍爷会吃了你不成?”
萧朗这时心底有几分焦急起来,这三狍子蛮横霸道,而且在记忆中,他一直觊觎寒玲倩的美色,只因一时没有机会下手,这回利用借口把寒玲倩叫入房中,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不是,狍爷您误会了,小倩没这个意思,是小倩厨房中还有活没干,要不赶紧做完,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客人们需要的茶水就要供应不足了……”寒玲倩的声音旋即传来,语调微微颤抖,显然也有些惊慌。
不过三狍子却似乎一点都不当回事,未等寒玲倩说完,便是撇撇嘴笑道:“没关系,这个不要着急,今儿狍爷高兴,可以给你安排人去做。”
萧朗眉头一皱,没多想便隐隐约约地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
“狍爷,你……你想干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寒玲倩惊恐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萧朗心中一急,青楼里的姑娘们不少被三狍子搞过,愿意的话暗中搞一搞,不愿意的话霸王硬上弓也上。当然这些仅次于那些生意不济的层次级别不高的妓女,万花楼内的花魁红牌纵然他这种身份,也不敢随意触碰。但就是因为这样,才使得不少地位卑微的婢女受到他的毒害。
心中闪过曾经见过的几个镜头,萧朗焦急不已,今儿寒玲倩恐怕也要惨遭毒手了,一想到那娇弱的身子,萧朗就顿然怒气盈胸,急忙凑近几许,透着客房窗户的缝隙往里边望去。
屋内,三狍子光着臂膀,如钢般的肌肉突兀地暴露在空气中,令人不寒而栗,寒玲倩鹌鹑般的小手腕被他抓着,似乎很拼命地挣扎却丝毫没能挣脱一分,被三狍子的大手掌宛如钳子一般夹着,脸色吓得白如雪霜,眼中泪水盈盈。
三狍子一脸****的笑意,声音说不出的猥琐:“想干什么?难道你忘了,上个月你爹得病差点死掉,要不是我狍爷大发善心,多给了两吊钱给你爹治病,他早跟阎王爷报道去了,如今哪还有命挑大粪?”
寒玲倩嗫嚅道:“我……我没忘……”
三狍子笑嘻嘻地说道:“既然没忘那就赶紧还啊。”
“这个。”寒玲倩脸色顿时白了几许,害怕的泪水夺眶而出,说不出的楚楚可怜,边哭泣边求道,“狍爷您也知道我爹爹的情况,我们父女一个月能赚几个钱啊,如今的积蓄也都用在治我爹的病上了,哪还有钱还您啊,请狍爷行行好,再给我们几日时间,改日一定如数奉还。”
三狍子呸的一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吼道:“你说改日就改日,耍老子是吧,老子今天就想要。”说到这,忽而换了个口气,淫笑道:“不过没钱其实好办,你也别说狍爷不通情达理,今儿只要你把狍爷伺候好了,这笔账狍爷可以晚点要,如何?”
寒玲倩一听,原本苍白的脸色刷的变得一点血色都没有,惶恐不安,娇躯颤抖,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是凄惨地哭喊哀求道:“这万万不行啊,狍爷。”
三狍子却是毫无怜悯之心地笑看着几乎哭成泪人的寒玲倩,脸色倏地一沉,冷声道:“反正迟早你也会出来伺候人,今儿狍爷就免费教教你些男女尽欢之事,让你早点升作雏妓。”说罢,一脸淫笑地伸出那不知蹂躏了多少少女的手掌,将寒玲倩推到在地。
人和猪的区别就是,猪一直是猪,而人有时却不是人!
寒玲倩摔倒在地,疼的面色发紫,爬起身来想逃离这虎穴之地。
三狍子几分烦躁,一巴掌扇在寒玲倩的小脸上,扇得后者晕头转向,昏倒在地。三狍子冷视着昏倒在地的寒玲倩,冷声道:“哼,这就对了嘛,少挣扎少痛些,今儿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你说有谁敢来救你……”
“着火了,着火了……”
忽地在这个时候,门外一个显得急促无比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着火了?”听到喊声,三狍子脸色顿时一变,慌忙跃起,顾不得依然昏迷的小侍女便破窗而出。身为万花楼的护院教头,半点的事故是万万出不得的,要知道下面窥觊他这个位置的人多着呢,他是打了十二分精神在做事,也正因为在他的管制之内,万花楼还未出现过什么事,这才让上头对他欺男霸女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再出点纰漏,那绝对是得拍拍屁股走人。
可让三狍子勃然大怒的是,这偌大的万花楼之内,哪有什么火灾,唯一的着火之地就只是在自己的客房外一堆不够半人高的柴火在燃烧罢了,自己刚奔出来,一个面色土黄几分营养不良的小厮刚好端着一盆水浇灭了所有的火焰。
“贱奴才,哪里来的火。”
三狍子脸色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暴怒地吼了起来。
萧朗脸部微微抽搐,放下手中的木盆子,悻悻然收回手,干笑装傻道:“狍爷,刚才这边着火了,幸好小的把火熄灭了。”
三狍子性格暴躁,如今好事被青楼里最低贱的小厮破坏,对他自然抱有怒心,从小侍女身上没得到便宜,便把气撒在萧朗头上,怒喝道:“不懂规矩的小畜生,敢打搅狍爷的雅兴。”
萧朗装傻充愣,一副不解地望着三狍子,诧异道:“狍爷,您此话是何意啊,小的可是给狍爷送七吊钱来了。”
没有万不得已,他不会随便去惹三狍子。三狍子整他,那跟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不管如何,哪怕再下贱,再艰苦,总得把命留下。
他走不得一步错。
跌倒了,不是所有人都能东山再起的,他这类不值钱的贱仆,死了就死了,没爹没娘更没暖被窝的,没谁惦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