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当万花楼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时,简陋到几乎可以用破旧来形容的柴房内,还流着哈喇坐春秋大梦的萧朗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晚间时候的炼药亏损了他一身的精力,此刻疲惫不堪,正在休眠,料不到会有人这时上来敲门。
“是谁呢?”嘴里嘟囔两句,倍觉得诧异的萧朗起身开了门,睡眼惺忪地望着门口外的敲门者。
寒玲倩,皮肤几分黝黑却是容貌姣好的小侍女,此时正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似乎心情格外的愉悦。她的手上端着一个翠绿色的瓷碗。
那是一碗热腾腾的汤面,里面四颗花椒,面上摊着一面金黄嫩白煎蛋,上面点缀着些许的葱花,简单却格外的诱口。萧朗眼睛立即放光,不过面对此情形,倒也有几分纳闷。
“吃吧,知道你肚子一定饿了。”寒玲倩笑着道,把碗呈到萧朗面前。
一股子久违的温暖突然在少年的内心深处流淌开去,再倔强的土鳖,也会在内心有柔软的地方。萧朗甚至都不记得上次有人给他煮面是在什么时候。
望着显得有几分俏皮的少女,萧朗的嘴角动了动,竟是说不出话来。手在那一刻微微有些颤抖地接过碗来,走近屋内,拣起筷子,便是忽忽大口吃了起来,显得香甜至极。
寒玲倩见他吃的高兴,黝黑的小脸蛋儿上满是高兴神色,拿起块微湿的抹布,站到他身后帮他整理床上的那片狼藉,时不时提醒一句太烫了不要吃的太快。
“不用整理了,过几****要换个地方住。这种狗窝也住厌了,看着怪烦。”目光瞅着进屋就未曾停下的寒玲倩,萧朗边吃边道。
寒玲倩望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一下,也没说什么,继续收拾满屋子的狼藉。
萧朗微微苦笑,也不再阻拦,专心吃他的面。他也知道在寒玲倩看来,搬家换地方对于一个一个月就拿几吊钱的穷酸小厮来说,是一件奢求不来的事。
“慢慢吃,等会我过来取碗。”寒玲倩收拾完毕,望着碗中还有的半碗面汤和少年那恋恋不舍的表情,轻笑一声,转身走出柴房。
萧朗点了点头,脸上不知不觉地泛上一丝幸福的味道。抬头望了眼走出门去的少女,可就在抬头的一刹那,少年的脸上忽而闪过一丝惊骇,瞳孔骤然一缩,仿佛见到九幽恶魔降临一般。
繁星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落了下来,一道寒光闪过,黑影双手握着的那把短刀雪亮一片,一往无回地斩向寒玲倩!
“躲开。”
这一幕来得甚是突然,就连天生神经要比普通人来得敏锐大条的萧朗也在一刻间怔了一下,寒玲倩更是不知所措,当场呆木若然,尖锐冰冷的短刀瞬间就到了她的后颈。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这样的情形,一点征兆都没有。
死神仿佛就跟小侍女只有一步之遥。
“嘭!”
那看似不可挽救的局面,却在一瞬间发生的转变,柴房的窗户中,一个瓷碗从天而降飞了过来,竟是丝毫没有偏差地砸在黑影的手腕上,黑影如触电般收手,短刀“铿”的一声落在地上。
片刻后,一道犹如灵猴般矫健的身形飞速闪跃,极为敏捷的避过窗户障碍,最后在一声闷响后,萧朗的身子出现在寒玲倩的身边,未等小侍女反应过来,一把手拉过,便是死命地奔夺起来。
“有刺客,有刺客……”
与此同时,妓院中各种各样铺天盖地的嘶喊声不断响起,从一个个惊骇恐怖的叫声,到一个个都没了声息,仅在须弥之间,意外来得迅疾。
萧朗心中波澜不已,拉着已经吓傻的寒玲倩奔到西厢院,一路行来,万花楼中却已死了不少人,萧朗将小侍女安置在角落中,便转身奔去。在他的后面,一道黑影片刻后立即追来。
“躲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要出来。”
少年轻声说完这一句,身影就朝另一个方向奔夺而去,寒玲倩反应过来时,萧朗的身影已经远远的跑开。寒玲倩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她的手用力抓着自己的肩膀,用力得掐入血肉,她想跳起来大叫,让萧朗回来。然而全身微微颤抖,她咬着牙,终于还是忍住了没有动。
按着萧朗的吩咐,她闭着眼呆在墙壁角落,紧张地望着远处那个少年单薄的身影,烟熏得她不停流泪,火光映红了整个万花楼后院,身边堆积着不少被刺客刺杀的尸体,此刻在火堆里燃烧,被火一烤、手足奇异地扭曲,发出滋滋的声音,看上去仿佛活着一样。
另一处,在不断燃烧的火光照耀下,两个斑驳身影彼此对峙,一个穿着夜行衣的刺客,一名身着缝着不少补丁的破旧衣裳的少年。
少年表面镇定,内心翻江倒海。
他的道行无非只是增强体魄,提高灵火的炼药程度,根本没有任何功法拥有的防御力,面对这名功法了得的刺客,根本犹如蚍蜉撼大树。
一生都在夜色中杀人的刺客,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那是相当恐怖的。
萧朗不敢轻易转身逃离,事实上也没有时间让他选择这么干。那名黑衣人选择的时机非常精妙,非常狠准,一出手后快速靠近对手进行近身狙杀。脚步迅疾奔行之间,身子周围诡异的气息卷天满地砖石,铺天盖地地砸向略显单薄的少年,
他并不是强大的修行者,但他是比那些修行者更加专业的刺客。
萧朗听风辨音,感到身前一股劲风袭来。
呼啸风声中,萧朗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更没有慌张,双手虚握成空心的拳头,随惯性很自然地从脸侧摆向身体后方,双腿向后斜掠,身体向前倾斜,动作显得异常自然协调,凌空一个鲤鱼翻身,直接向后退去。
寒玲倩在尸墙之下,微卷的发丝荡在清秀眉眼间,她感受着周边火焰的高温,看着远处少年点点火光,心情紧张到了极点,而当她的目光看到正要展开的战斗画面时,眼眸里更是流露出了一抹惘然和震惊。
漫天的碎石纷纷,萧朗右脚如弓,急速朝后抽去,连踢黑衣刺客,他这几腿,根本没有夹杂任何的辅助灵气,不仅力道差,还没有任何章法。
或许这根本不应该称之为腿法。
这种腿法,作为武修习道的最基本招式之一,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可言。甚至无法从这种腿法中去分辨,几乎是一个毫无武斗能力的新手打架时做出的回应。不过对于无师自学的萧朗而言,却是五年内风雨无阻的每天刻苦练刀砍柴,在分析那人所有麾下的强者战斗风格,总结出无数套对策的一种。
黑衣刺客亦以踢腿抵挡,但要娴熟迅猛得多,而且还看似十分轻松地抵御下来,顷刻间斟酌出对手的实力,冷笑一声,目中突然神光一闪,双腿再次闪电般的踢出,比刚才刚才的腿法,猛的暴涨了十多倍。
萧朗哪里想得到刺客的真正速度会恐怖到如此变态,别说没有心理准备,就算是有,也根本没有能力抵挡。
他勉强运行灵气想要抵挡,却连招架的姿态都还来不及作出,腹部、丹田、几处重要的经络处,便在顷刻之间连遭十多腿的力踢。力道纵然有些弱,但是如此迅猛的踢腿,全踢在防御最为薄弱的经脉要害之处,那种打击绝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萧朗“嘭”的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草地上,一个赖驴打滚单手撑跪在地上,忍着腹部丹田下气旋中灵气的紊乱,只能勉强支撑着身体。
黑衣刺客身体诡异的轻灵飘落在地,目光阴冷地望着倒身在地的少年,仰头狂笑。猖狂的笑声中,眼中突然凶芒大放,只听得“嘭!”一道低沉的能量炸声在庭院中响起。
萧朗只觉得手臂上传来地巨大的力量,身体瞬间倒射而出,一口鲜血也是狂喷了出来,打湿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