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小道士!年纪不大,出手竟如此狠毒!不分青红皂白,招招致人死穴,我祁小莲虽也鲁莽些,却还不至于如此滥杀无辜,也不知你师父是如何教你的,竟无一丝怜悯之心,怕也是个只会烧丹炼汞的不足之才!”祁小莲面露寒霜,平白中添了几分威仪,这倒是少见的。
“你!你!!。。”那小道士被说得不知如何答话,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指着祁小莲叫退连连。他本是才下山不久的,自小便在那白云山白云观里长大的,因年纪最小,所以一直被师兄们宠着,再加上自幼生长在观里,与世隔绝,平日里接触的不是观里的人,便是山间的鬼怪妖灵这些了。
他思想单纯,只知道在这世上是妖便是不好的,那些都是邪物,是会害人的,而自己的职责则是为民除害,这一点他从来没有怀疑过。十日前偷跑下山,想要学那师祖一样成为鼎鼎大名的降魔道士,受百姓爱戴,并且这一路走来自己也的确做了不少替人排忧解难的好事,不说远的,就说四天前自己无意间将一个凡人从一个恶鬼手中救出来这事,当时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那凡人怕早已成了那恶鬼的腹中之物了。
自己今日碰巧经过前面的村庄,发现村里的人正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所害,尸蜉遍野,真真一幕催人心肠的凄凉景象。小道士看见了,自然软下了心肠,想要尽一尽自己绵薄之力,于是决定留下来施药救人,却在路过一间房屋时顿住了脚步。那间屋子房门半掩,他又刚刚好可以从那半掩的门缝里看清里面的状况,于是便看见那妖精正伏在主人家的身体上,他当时也没想太多,只觉得这妖物竟如此丧尽天良,连这将死之人也不放过,于是二话不说便冲了进去,于那妖精斗起法来,那黄鹂鸟一路逃窜,直到这林间才被他困住,谁知竟在自己快要收服它时被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多管了闲事,并还指责自己滥杀无辜!
他涉世未深,对方却又伶牙利齿,心里也着实气对方将自己的师父也骂了进去,偏又被对方骇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如何还口。憋了半天,复又憋出一句:“你骂我可以,但是不准骂我师父!”
他口舌笨拙,这话说出来,倒像是承认了自己滥杀无辜的罪名一般。
祁小莲看着面前这个稚嫩少年,见他怒目圆瞪,苹果般的脸蛋上有两个深深的醉人的酒窝,周身透着一股聪俊灵秀之气,且他身藏两件厉害法器,只是年纪尚有还不懂得施展得当,不然也不会被自己钻了空子逼退了回去,但是只需稍加磨练,也是个勇猛之才。只是他心思淳朴,辨不清事物的善恶好坏,冲动的性子与自己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尚且还会问清楚状况再行事,而这少年却只是按自己性子鲁莽乱来,若是一直任由他这样去,将来也必定会误入魔道,如此倒成了一祸害。
祁小莲想清楚一二,也不想再为难他,这少年只需一名良师益友加以引导即可,而自己事物繁忙,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闲事,只是先才那黄鹂精的鸣叫太过刺耳难忍,这才站了出来。她祁小莲虽不是那些心怀天下的仁慈之人,可却最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受难,说来说去,她还是有一颗脆软的心,只是表面上装作冷面心肠不问世事的样,只为替慕容熵求得功德珠,实则却也最看不得这些。如若不然,李冠玉的事她也不会多管了,累的自己心神受损不说,还白搭了替那狐狸跑腿卖命的差事。
软下语气,祁小莲态度却依然坚决地说道:“并非我想给你难堪,只是你也太鲁莽了些,万事不要这么急躁,这黄鹂精若真的如你所说是在害人,为何却在你施法的时候只知道躲避却不知道进攻呢?它虽打不赢你,可却还不至于就这么束手就擒,那狗急了还跳墙呢!更何况它一只成精了的妖物!你只是看见了眼前,却又不愿多听解释,一味的胡乱下定断,需知万事不是只有表面才是真的,肉眼看到的也有可能是假的,凡事须得多听、多想,才能做出正确的决判,才不会枉负你师友的教育之恩、规谈之德,做得好那为民排忧解难之事。”
祁小莲这一番教诲说的苦口婆心,一直以来,她都是听慕容熵给自己讲这些大道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将敬之授予自己的所思所想再一一传送给他人。看见面前的小道士,突然觉得自己幸运的很多,有那么一个‘人’犹似父兄般地教导自己,不辞辛劳。此时祁小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思念过慕容熵,或许是现在少了那份依赖,再遇上这么个迷茫的小道士,说上这么一番话,想到自身,心中对慕容熵的思念也就更加强烈起来。
此时小道士面露迟疑,他年纪虽小,可听祁小莲的那番话无一不是向着自己的,他自幼便无父无母,师兄们都说他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对他虽是呵护照顾,毕竟人心隔肚皮,能对他说出这话的少之又少。虽不曾承过至亲的谆谆教诲,可此时祁小莲的话响在他耳边,只觉得面前这人虽不相识,对自己的好却一点也不忌讳。
小道士思想简单,祁小莲这即时的由感而发,在他眼里却恩同再造,觉得祁小莲对他比亲生父母对他还好,况且父母将他生下便丢弃,并无牵挂,可面前这位姐姐却对自己掏心置肺,心下更加感动,说话也不像刚才那般剑拔弩张了,但又想到自己可能错杀无辜被人一语戳破,面子上又有些挂不住,于是又带了几分怀疑,心下却又相信祁小莲的所说,最后便问出了这么一句话:“你说的倒也没错,只是我如何信得你?”
此时小道士一脸纯真,看着倒像一般孩童渴求难题的答案一般,祁小莲见了,女性天生的护犊之情便被瞬间激发出来,说话间竟也带了些温柔的因素。
“你且跟我一起,好好弄清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你看如何?”
祁小莲言语柔和,听的小道士心里更是一暖,连忙点头,那样子倒又引的祁小莲粲然一笑,问道:“小道士,你叫什么?”
“潘若令”
“我是祁小莲,玉莲法师你可听说过?”祁小莲言语爽快,只是她这一自报家门,倒引得潘若令一阵惊讶,连忙跑至祁小莲跟前,瞅着祁小莲眉间那莲花烙印唏嘘不已。
“今儿我算是遇到高人了,怪不得呢!我看姐姐谈吐不凡,且一招便将我逼退,暗道是何方神圣,原来竟是那鼎鼎大名的玉莲法师,可叹这为民除害的降妖法师竟是一位只大我几岁的姐姐,我。。我真的太不长眼了,刚才竟如此冒犯姐姐,还望姐姐你不要见怪。”
祁小莲笑着摇摇头,马屁倒是听过不少,唯独这一次听得最为舒爽,心下不由飘飘然起来,只是这为民除害这事她是被逼的,全然为了替慕容熵积功德珠,她性子懒,且又心肠软,知道自己若是涉生人世间那些琐事,便难于脱身,可又没办法。只是这潘若令这么一说,倒真是把她伟大化了。
“姐姐,我叫你莲姐姐可好?”那潘若令此时心里也是欢喜至极,说话也随性起来。
“好!当然好!”看着那张稚气未脱的笑脸,祁小莲也高兴起来,先前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莲姐姐!莲姐姐!呵呵~~我有姐姐了!哈哈~~”那潘若令在一旁高兴地蹦跳起来,哪里还有先才收服那黄鹂鸟的严谨沉稳之态。
想到那黄鹂鸟,祁小莲这才想起自己在这平白无故地认了个亲来,却忘了正事。回头,只见那黄鹂鸟早已恢复原形晕厥了过去,怕是被那潘若令伤得厉害。再看那潘若令在一旁高兴地厉害,祁小莲有些头痛的扶额,暗道自己最近这闲事是不是管的多了那么一点。
事后,潘若令带着她去了那急染瘟疫的村子,看到那一幕,祁小莲有些忿忿然,叫道这官府都吃什么去了?!又待那黄鹂鸟醒来,问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去看了那家子人,查探了那家人的病情,才知道这黄鹂鸟果然是被潘若令冤枉的,若不是这鸟儿一直替那家人传送真气,这家人怕早已命丧黄泉了。
此时,潘若令知道自己差点铸成大错,滥杀无辜,脸红的跟什么似的,恨不得立马找个洞钻下去才好。
再道这鸟儿与这家的渊源,说来也简单,只是这鸟儿本是已经修炼上百年已经成精的寻常精怪,一直栖息于村口那颗大榕树之上,见证了上百年这村子的变迁,虽为精怪,却也不曾害人。
那一日,大雨滂沱,雷霆龟裂,闪电将暗沉的天空划破了一道莫大的口子,家家闭户掩窗,无一人敢在这诡异的天气出门劳作。的确,这样暴劣的天气,会有哪个不要命的出门寻死呢?而这样的人也的确有,便是这样的人救了那黄鹂鸟一命。
这样的天气并不常见,况且这地气候适宜,土壤肥沃,风调雨顺,是耕作务农的好地方,村里的人必然也年年丰收。此时正值农作物收成的季节,而救黄鹂鸟的那人便是因为牵挂地里的庄稼这才冒死出了门,在路过那颗榕树时发现了那掉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黄鹂鸟。
那人本是纯朴良善之辈,见到了这可怜的小东西自是心生怜悯,于是便捧了去,回到家中,待天空放晴,便又替那鸟儿在榕树上筑了新巢,放它生还。
因这次的雷霆大雨实在来得离奇,村里人的庄稼被摧毁的厉害,那一年的冬天,全部村民都在饥寒交迫中勉强渡过。也不知是时运不济还是怎么,自这年后,这村子也越发开始败落起来,不是天灾便是人祸,且一年不如一年。直至今年年初,村里人突然染了这场疾病,死伤无数,荒山沙石,枯木丛生,赫然一幅惊人心魄的萧条景象。
“那场雷电,怕是来头不小,应是你的天劫吧!”祁小莲出声问道。
那鸟儿如实地点了点头。
如此,便明白了。世间万物,皆有灵性,由此便会生出许许多多的妖魅出来,若是多了,便会打破这世间的平衡。所以,那些修炼成形的妖孽百年便会经历一次天劫,许多妖孽,便正是难逃这天劫的残酷,从而灰飞烟灭,百年道行毁于一旦。
这凡间的生死薄是早就被那地焰罗君定好了的,纵使妖孽也不例外,而这黄鹂鸟在那次天劫中本该死去,却在机缘巧合下遇到了那位善人,给救了下来,打破了这自然的生死律规,于是连带着整个村庄都被上天所责罚,这才会产生后面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