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的波纹层层划开,太阳刚刚冒出水平面,洒下一片金灿灿的光辉。乔良穿着一身灰袍布衣,独自站在船头呼吸着潮湿的空气。现在他终于可以静下心思考,并说服自己接受这些天来说发生的事情了。先是飞机失事,从上万米的高空坠下,来到一个未知的时代。后又莫名其妙的被人追杀,掉下万丈悬崖。这每一样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一开始他只顾着逃命,也没有时间真正面对自己的处境,现在静下心来想想,不自觉感到一阵沮丧。这也许意味着他要跟过去的生活永远说再见了,曾经的朋友,家人,还有一切和电子设备有关的爱好,都将在这个世界永远消失。
听着潺潺水声,乔良陷入的深深的沉思,直到天空完全放亮,他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释怀,但至少吐出了胸中积蓄的怨气。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乔兄弟,看来你穿这身衣衫还是挺合身的嘛。”
乔良闻言回过头,感激的朝那人笑笑,“杨老板,你不但救了我,还留我在船上管吃管住,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中年男子爽朗的笑笑:“说哪儿的话,我杨顺仁虽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也绝做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来。”
眼望着层层叠叠的水波,他心里踌躇着要不要开口问那个问题。对于乔良来说,他一直坚信自己很快就会回到那个属于自己的时代,而这个荒诞的穿越噩梦很快就会结束。但如果一切都不是梦,或者这是一个悠长的梦,那么他想在这个梦境里生存下去,就应该正视一个问题——自己究竟到了哪个朝代。
乔良挣扎了许久,最后还是硬着头皮问道:“杨老板,现在——是什么朝代?”
杨顺仁被他问的一愣一愣的,不可思议的盯着他看了半天,见乔良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才木讷的回答道:“如今当是大周,长安三年。”
这下他完全自惭形秽了,难道是因为自己在美利坚呆得太久了?中国历史彻底混淆了?虽然乔良是个留洋学生,但他从小便对中国历史兴趣浓厚,课余时间也小有研究,在他的记忆中,皇帝使用年号这个习惯,是汉武帝开创的,而周朝,汉武帝的曾曾曾祖父都还没出生,这个“长安”的年号又是怎么来的?
“等等,中国历史上似乎还有一个周朝。”乔良突然自言自语的哼了一句,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惊恐万状。因为他刚刚想起来,中国历史上曾经出过一位女皇帝——武则天。当年武则天篡位,自封女皇,为奉正朔,便改国号为大周。难道说,自己穿越到了武媚娘这个娘们儿统治的时代?
“乔兄弟,你怎么了?”见乔良突然出神,杨顺仁轻晃了一下他的肩旁问道。
乔良一回过神来,便抓住杨顺仁的袖子,紧张的问:“杨老板,你快告诉我,现在是谁当皇帝?”
杨顺仁心道:“这个乔兄问的问题怎都如此奇怪,世人皆知的事情,偏偏他却毫不知情,还能表现得如此惊讶。”虽然想不通,但强烈的诉说欲望还是让杨顺仁给乔良讲起了故事。
于是乎,一段惊心动魄,曲折离奇的皇家血泪史便由此娓娓道来。
自从武则天继位以来,中国女性的地位得到了空前的提升,而身为武则天次女的太平公主,更是与其母一样,嗜好权谋,擅于心计。武帝仙逝后,周临乱世之秋,三子李显阴谋夺权。李显继位不久,便被韦皇后和其女安乐公主下毒所害。隐忍多年的太平公主终于爆发,在短短的一年之内,铲除异己,树立政权,并将韦皇后和安乐公主杀死,之后效仿其母,自封女皇,恢复大周国号。为了纪念武则天,延用了其在位时的年号“长安”。
关于武则天的死因,坊间一直盛传这样一种说法,太平公主为谋权篡位,弑杀生母,只是武则天死后,被李显捡了便宜,抢先夺去帝位。
听完杨顺仁说书先生般的倾情演讲,乔良除了震惊,还有少许的感慨。虽说这些都是坊间传闻,却也不是空穴来风。若真如传闻所言,那武媚娘当年为夺后位,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老来又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所害,也算是应了因果报应。
关于这个太平公主,可循的记载中她确实是一个颇有野心的女人,并且一度权利膨胀,几乎就成为了武则天第二,可她却从未登上帝位。为何这里的故事却是不一样的版本?莫非史书把太平公主当皇帝这段给删了?又或者这里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
正在乔良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船篷内走出来一个身着束腰长裙的少女,她端着两杯茶,走到杨顺仁面前,恭敬道:“叔父,请饮茶。”
杨顺仁接过茶杯后,她又走到乔良面前,稍显羞涩道:“乔公子,请饮茶。”
乔良赶紧双手捧过茶杯,有点尴尬的说:“怎么好意思劳烦杨姑娘,辛苦了。”
只见那位杨秀兰姑娘脸颊绯红,用细若蚊鸣的声音说:“公子不必客气。”
乔良看得心里好笑,这就是典型的小家碧玉啊,好像没见过男人似的,跟我说句话都吓成这样。比起那些争权夺势的女皇帝们,还是这种女人可爱一些。
杨秀兰欠身退回屋蓬之内,杨顺仁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爹娘,是我一手把她带大的。虽然我视她如己出,但我哥哥死的时候,她才不过五岁,娘亲又丢下她回了娘家。说起来,真是可怜啊。”
听他讲起杨秀兰的生世,乔良便随口问道:“杨姑娘今年多大年纪了?”
他乔良虽是随口一问,但杨顺仁却是听者有心,要知道,在古代人看来,随便问一个女孩子的年龄,可不仅仅是唐突一点而已。你若非是想上门提亲,决不可问及人家姑娘的年龄。乔良虽然对此浑然不知,但杨顺仁却不这么想。他盯着乔良看了半天,才警惕道:“老朽糊涂,记不得那么许多了。”乔良一则来历不明,二来说话古怪,行为也有些异常,杨顺仁当然不会把自己侄女的年龄告诉他。
乔良却是听得奇怪,这个杨顺仁看上去也就是个四十几岁的人,怎么都自称老朽了。而且他亲手抚养长大的侄女,他却连她多大年纪都不记得。乔良不知道杨顺仁对他起了戒心,还没头没脑补充一句:“我看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
杨顺仁被他吓了一跳,赶紧陪笑道:“乔公子,再行半日就可到金鸡湖了,到时我们要停船采办些货物,我看咱们就在那里分别吧,也好让你游赏一番苏州城的风光。”
虽然搞不清楚原因,但乔良也明白人家不想留他了,何况自己也不能老赖在别人船上白吃白住,于是爽快道:“好。”
正在气氛颇有些尴尬的时候,一个绑着头巾的青年人突然跑上来,神情慌张的向杨顺仁禀报道:“杨爷,不好了,我们遇到水贼,贼船正从西南方向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