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戚来到之前与项羽离开咸阳的地方,静静的等着子婴的到来,几年不见,犹记得离别前他的眼神,叫自己现今也是心中隐隐作痛。再见夕阳,余戚心中有种说不清的惆怅,如今她要做的事,远远超出了早前的预期,以后,也许会做出更加让自己难以预料的事情,这一切,没有人告诉她对不对,她只有继续走下去,不再迟疑,不再犹豫……
“妮……”一声呢喃。
余戚身形微顿,缓缓转过身来,嘴角轻扯出个笑来,“哥哥……”
子婴淡笑着回看她,“可好?”
余戚轻轻点头,“好”
子婴伸出手来,一个黑色石器,上刻一‘婴’字,“这是我的信物,你到了上郡把这个给守卫看,自会有人安排你见大哥。”
余戚接过,“谢……”语音刚出,子婴便轻轻扬手打断她,“咸阳不宜久待,你还是赶紧走吧。”语毕便走上了马车,渐渐的消失在余戚的视线里。
“……”余戚无言,她感觉到子婴的疏离,他脸上一如常态的笑着,犹如当年的扶苏一样,用笑将一切掩藏。她心里淡淡的疑惑,他若是不愿见自己,又何必亲自来这一趟?若是想见自己,为何寥寥数语便转身离去?
子婴那袖中之手,早已紧握,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未曾放开,一直想着再也不要见了,可一听说她来了咸阳,却还是停不下寻她的脚步,可见到了心里却又是另一种纠葛,当她回眸望着自己,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自己真的不敢在继续看下去,多一刻,自己便多一份难过……
项羽轻轻揽过余戚的腰身,同她一起看着那越行越远的马车,心里竟生起一丝同情,许久终是垂首低语,“戚,走吧…?”
余戚抬目瞧着项羽,嘴角轻勾了勾,却终是没能笑出来,轻轻点点头,最后瞧了一眼那人离去的方向,上了马车,同项羽一起前往上郡。
秦始皇三十七年,如今项羽在军中担任军尉一职,其中虽也因了扶苏的关系,但也多亏他自己的实力,蒙恬对他也是极为赏识,参军两年多就已经连升数级,在军中威望也极高,余戚见他喜欢在军营的生活,心中喜悲参半。
但眼前心里最最忧心的还是扶苏,已经两年过去,陛下却还是没有说要出游,难道史书记载有误?余戚在半担忧半庆幸的状态中又过了半年,三十七年十月,秦皇再次出游,而这次,余戚知道,他再也回不来了。
而现下是秦二世元年一月,余戚项羽,还有余子期,也就是面容受毁的扶苏,三人前往会稽。余戚望着脸上带伤的扶苏,心中有着深深的歉疚和心疼。
三个月前,子婴再一次生病,余戚虽知今年陛下会去世,但却不知是什么时候,相较之下她更放心不下子婴,在叮嘱扶苏注意陛下消息后前往咸阳,子婴的身子在赢妮失踪后渐渐变差,而如今这病也好似同余戚相连,在她到达咸阳不久后,子婴慢慢好了起来,终是又说了那句“咸阳不宜久待,你还是赶紧走吧。”
这次余戚没有再去思量他的心情,只是快马加鞭的赶回上郡,而就在她赶到的那晚,大火覆盖了整个院子,扶苏深陷其中,几乎半张脸尽毁,若非项羽冒火相救,此刻的余戚不知是何心情。
这几个月来,扶苏几乎只字不语,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时时笑着的扶苏,如今,他只是如了余戚所期望的活了下来,以前的坚持以前的信念如今都不得不更改,比如,现在的皇帝是他的弟弟胡亥,比如,曾经一度不屑的赵高如今执掌了朝廷,比如,他眼前这个妹妹对未来有着罕见的预见力……
“子期,如子所期……”这是他醒来说的第一句话,余子期,便是他余生所背负的使命……
自从胡亥即位,黎民疾苦异常,赵高极力宣扬着他的霸权,而积怨已久的百姓,也终是走上了起义的道路。七月,让余戚耳熟能详的名字传来,陈渉,自他揭竿而起之后,各地起义之伍突增,余戚知道,秦朝命不久矣,而她满心担忧的子婴,却始终不愿同来会稽,余戚只得寻着子期,希望他愿出言相劝。
“大哥,哥哥呆在咸阳迟早会出事的”余戚看着一早便举剑习武的子期,面上有着掩不住的担忧。
“……”扶苏自从成为余子期后,便从未笑过,冷冷的语气加上可怖的面容,府里上下也无人敢与他多言,而他每日便是习武练剑,对余戚也时常默然不语。
余戚跨步上前,子期慌忙收住剑势,幸而未伤及余戚,盯视她许久,漠然语道,“人各有志。”
“那是子婴哥哥啊,大哥,你就忍心……”
“余戚!”扶苏出声打断,“你可知我有多希望那****没有来?”面上闪过伤痛,愤怒,凄凉,挫败,终是启唇语道,“你无权要求所有人都按你的要求生活,你只想着一切按你想的发展,”余戚愣住,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听见他继续说道,
“是,你都说对了,父皇确实下令杀我,沛县那人也听了你的话,揭竿而起,如今也确已成事,但可你知道么?你想要的别人不一定想要,你可有看见今个项羽的神情?他是大丈夫,他要保护你也会用他的方式,而不是你告诉他该做什么,如今,子婴他不愿离开咸阳,你又何苦强迫他?即使他来了又能如何?要他看着你跟项羽如何亲昵?难道你不知道你对他而言的意义?!”
余戚一脸震惊的看着扶苏,眼中渐渐湿润,喃喃道“我只是……”
扶苏收剑入鞘,终是不忍见她落泪,缓了缓语气,越发粗糙的手轻轻拂过她眼角的泪,“妮,你又是何苦?放他自由吧……”语毕侧身从旁而过。
“…哥哥…”余戚低首垂泪,喃喃轻语,“对不起……”她知道他痛苦,知道他怨恨,那一切本不该如此,他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而他本可以解脱,自以为是的纠缠着他不放的,是自己……她不是想操控谁的人生,她只是想要护住她在乎的人……
扶苏身形微顿,未置一词,甚至未回头看她一眼,提步离开。
余戚回转身子,望着那人的背影,心中绞痛一片,她想的不是他想的,甚至不是其他任何人想的,那她又该如何?难道当作自己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