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闲云阁,柳垂碧丝,桃吐丹霞,清风拂面不再带有清冽的寒意,煦日暖照,扑面而来葱茏草木湿润芬芳的气息。本是闲情赏花吟诗作对的好风光,却因那事搅扰不得安息,刚从任上归家的宁府大老爷宁世卿很是烦恼,刚送走探望前来的苏府众人,又听刘氏身边的薛妈妈说是柳氏这几天身体虚弱精神头不太好。念在玉哥儿和华姐儿和往日的情分上,他少不得要亲自来安抚......“柳姨娘……”青荷刚喊了一声,就被走廊尽头那个高挑的身影吓得闭了嘴。她用最快的速度立定站好,手贴着两腿,以柳氏能听到的声音喊了一声:“公子爷!”
掸掸身上那件精工细作的墨紫色团花锦袍,淡淡地“嗯”了一声,背着手仰着头,慢吞吞地踱到柳氏的房前,青荷赶紧上前,将精致的湘妃竹帘打起,请男主人进去。
宁世卿一双略显疲惫的眼睛在静悄悄的屋子里扫了一圈,道:“柳姨娘又在午睡?”
青荷殷勤地送上茶,恭敬道:“是,柳姨娘早上起来,就觉得头有些晕。”。
宁世卿浓密挺拔的眉微微挑了挑,“请了大夫吗?”
大抵是今日他的脾气有些好得出奇,青荷有些不安:“柳姨娘说是老毛病了,多躺躺就好,用不着麻烦大夫。”
宁世卿不置可否,突然抬脚往里走:“你退下吧。”
青荷看见他的动作,吓得一抖:“公子爷,这不合规矩......”
宁世卿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从两片薄唇里硬邦邦地吐出一句:“下去!”
青荷脸上表情骤变,抬起头看见他不耐的表情,垂着头倒退了出去。
宁世卿立在帘外,透过水晶帘子,把目光落在那张宽大的黄梨木床上,六扇银平托花鸟屏风大开着,帐架上垂下的樱桃色罗帐早已半旧,黄金镶碧的凤首帐钩闪烁其中,粉色的锦被铺得整整齐齐,并不见有人睡在上面。
宁世卿皱了皱眉,把目光落到窗边那张被春日的阳光笼罩了的美人榻上。
果见石榴红长裙从榻上垂下,旖旎委地。柳氏斜倚在榻上,用素白的纨扇盖了脸以挡住日光,象牙扇柄上浓艳的紫色流苏倾泻而下,将她纤长的脖子遮了大半,越发衬得那脖子犹如凝脂一般雪白细腻,让人忍不住想轻轻摸上一摸。
宁世卿的喉结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情不自禁地将目光移在柳氏穿着的那件豆青色绣白牡丹的小袄上,素白的牡丹,偏生有着金黄艳丽的蕊,绣在前襟上,一边一朵,花蕊在日光下灼灼生光,妖异地吸引人。
宁世卿立在帘外低咳了一声,柳氏纹丝不动。
“丝丝!”宁世卿掀起帘子,大步走进去,水晶帘子在他身后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煞是好听。
久久听不到她的回应,宁世卿的眼里涌起一丝怒气,勉强压了声音道:“又说身子不好,干什么又这样随意躺着?快起来到床上去,当心病加重了又闹腾得阖府不安。”
柳氏浓密卷长的睫毛在纨扇下轻轻颤了颤,唇角漾起一丝讽刺的笑。十指纤纤,取下覆在脸上的纨扇,慢吞吞地坐起身来,脸上已是一派的温婉:“夫君可是有什么事?”
她背对着光,微眯了眼,嘴唇鲜红欲滴,还带着刚刚睡醒的茫然,神态慵懒迷人,宁世卿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一拍,张口便道:“没事我就不能过来了?”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柳氏有些讶异,随即垂下眼,“夫君已经好久没来西苑了,我还以为夫君又是来......”似是察觉到不妥,贝齿紧咬住樱唇,怯怯的抬起湿漉漉的眼眸,一串串晶莹的泪珠顺着梨花般洁白无暇的脸颊悄悄滑落,让人心软怜惜。
“唉,怎么又哭了......”宁世卿怜惜的将泪人儿拥入怀中,大手轻轻的拂去她脸上的泪花,疼惜道。
柳氏羞红了脸颊,含泪的双眸爱慕的盯着眼前伟岸的男子,仿佛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是她生命的源泉,“爷——”鲜红欲滴的嘴唇喃喃的低唤着,悄悄的垂下头不经意间露出凝脂一般雪白细腻的脖子,芊芊酥手紧张的描画着眼前锦袍上的墨紫色团花花样,“爷...我真的...我真的以为爷再也不爱丝丝了.........”恐惧般抓住眼前的衣襟,轻颤的娇躯不由自主的依向眼前人“爷...我从来就没妄想得到爷你...可我的心却早早就装满你啊...我...我也恨...恨自己为什么要插足在你和夫人中间...可...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我不顾羞耻...抛弃脸面...甘愿做妾...只因为那是爷你啊......”泪水如雨般模糊了视线,可她依然努力的睁大双眼只为能看清眼前爱到骨子里的人......
要是宁璇看见这场景,肯定会大呼:这不是那历经不衰的某花经典手段嘛——
可惜的是某璇现在正在与奶娘斗智斗勇中,根本未想到她以为不足为虑的某柳身兼小白花、知音姐姐于一体,正在悄悄施展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飓风力量。要知道当年的某包衣奴才出身的妃子就是凭借着这小白花经典手段硬是挤掉某出身高贵的继皇后,一跃成为皇太后啊!更上一层楼的某柳更值得期待啊......
可不!瞧瞧咱们宁府的宁世卿宁大爷也被这一招降服了,一手轻轻的拍着某柳的小手,一手悄悄的擦去柳氏眼角的泪花,“丝丝...不哭了啊...不哭了...爷知道...爷都知道...是爷让你受委屈了...”哪里还记得未跨入西苑前满脑的怒火啊......
柳氏柔弱的嗓音因哭泣变得些许沙哑,听在宁世卿耳里却别有一番韵味,哪里还记得兴师问罪了,疼惜还来不及,又想到柳氏娇娇弱弱最是怜老惜幼,哪是那种狡诈之辈,平时自己又喜她温柔解意,难免对其疼爱多些,天怜可见的,定是因此被那些贱人嫉妒,借夫人生产之事恶意中伤,妄想离间二人之间的感情,实在是其心可诛......
“妾身称不上委屈...爷您刚回府不清楚事情缘由就被老夫人指责,还不能反驳,妾身看着就心里难受...是...是我行事不稳妥连累了爷你...”柳氏手捏着梨花雨夜图的粉色丝绢,不时的抹去眼角的泪水,期期艾艾的解释道。“你是什么秉性的人,爷哪能不清楚了?说你是害夫人早产的凶手,爷第一个就是不信的...这次夫人生产艰难,母亲生气是在所难免的,一时大意受小人蒙骗错怪了你,等母亲气儿消了后,就没事儿了啊......”嗯,确实是你行事不稳妥连累了爷我,刚回来的头一天就还被母亲好一顿训斥呢......可看着她委屈的眼神,宁世卿真的狠不下心来斥责,只好软声细语的安抚着。
“爷说的哪里的话,就是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能是老夫人的错啊...是妾身平时言语狂妄了,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别人......”柔柔的丝绢擦去眼角泪水。不动声响的就给后院女人上了上眼药:我受罚并不是心地狠毒妄想谋害爷的子嗣,为什么会受罚,是因为平时傲娇了得罪了某些人,被迫穿了小鞋而已。
宁世卿心里有着那么一丝懊恼来着:丝丝平时也是心善纯良的,定是被人陷害,刚才我却还想来质问来着......
看向柳氏眼神又多了几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