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尔乃一国之君,怎能在众臣面前喝醉?真是太失礼了!”
看着躺在龙床上几乎醉得不醒人事的皇帝,皇后禁不住抱怨起来。
“人在难过的时候啊,是最不顾面子的。皇后啊,朕难受,实在是难受!”皇帝垂着床,一幅无奈而痛苦的模样,“涅海国的史者后天就到了,你也该找个时日,和含烟说明,给孩子一些准备时间,免得她接受不了。”
皇帝叹了口气,扯过被子,把脸侧向里头,皇后为他整好被角,顺带顺了顺他的背。
“陛下不必操心,臣妾知道该怎么做,况且含烟是个聪明过人的孩子,臣妾想,她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反正你尽快办妥就是了。明天晚上之前我要知道结果,你看着办吧。”
皇帝看是下贯了圣指,连对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家事也用上了如此强硬之口气,皇后没办法,只能勉强回尊,然而其口气之失落,并非含烟之事,而是想到皇帝冷落自己由来已久,她也只是个女人,不眠之夜,时辰虽未增加,然却比平时更为漫长。
被浓雾包裹着的太阳,就像笼上了一层白纱,挡住了刺眼的光芒,几只飞鸟叫嚷着冲进云雾深处,不留痕迹。时过十时之音,悦耳响起,皇后踏着这音乐,前往含烟的寝室,昂扬高傲之福贵样,无人能及。时值含烟梳洗罢,正在花园里赏花。观粘珠戴露之萃叶,睹含苞待放之嫩蕊,目之所及,娇娇欲滴,生命之力量震撼着她的心。花草皆可抓住时机,让自己的生命在世人的眼里尽情的灿烂,她虽贵为公主,又有何用,未来总是迷惘,纵有心爱之人,却不知如何表其心思,眼看着对方渐渐疏远,却无挽留之计,是何等的无奈与焦心啊!
“皇后娘娘。”
含烟从思绪中惊醒过来,转身一看,皇后就站在她身后,她永远是那样,一丝不挂的盘起发丝,容装从未疏忽过。
“母后,不知母后一大早来见含烟,有何事?”
皇后习惯性的思考了一会,又看了看青春无比的含烟,竟有些不忍。
“你们都退下。”
支开了众随从,皇后牵过含烟的玉手,坐到凳子上,含烟心里一惊,毕竟此举,皇后曾经是那么的反感!然含烟深知,自己该知道的,对方会说明,不该知道的,就算问了,不知道结果那是必然,而且还会落下多嘴轻浮之训名!
“含烟,母后一向是个有言则必明之人,今天,也不会改以往的作风,事关重大,母后希望你做好心里准备,也做好思想准备!”
“母后,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含烟已不再是小孩子了。”
含烟顺了顺胡乱跳动的心脏,她知道,有事即将要发生了,而这事,正盘旋于她看不到的地方,找个时机,便冲来,这让她的头皮禁不住一阵阵发麻。
“含烟,不要打断母后!”皇后严肃的看着她,直到她点头承诺。“明天,涅海国的史者就要来了,他们将会带走你,从此不再回来。”
她叠在一起的双手禁不住剧烈的颤抖起来,心率也有些失常了,那颗心脏,好似恨不得蹦出她的胸口,挣脱束缚。
“你到涅海国,为后为妃为奴,全靠你的造化。含烟,母后知道你心里的怨恨,但是,你身为萝烟国的公主,是时候,为萝烟国献出自己的力量了。”
她十指紧紧的扣在一起,仿佛那是自己力量的来源,互相交接的肌肤因为挤压,红色渐渐明显、蔓延,就像她内心升腾扩散的痛,将她整个吞噬了。
“萝烟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将士英勇,为何将此残忍之大任交予我?再则含烟国又没有发生战争,与北之涅海国不是早就签订协议了吗?父皇与母后为何还要作出这样的决定?”
含烟压制因激动和恐惧产生的颤抖,红着眼,目光如利剑,直刺皇后的心脏。
“还有,父皇与母后只有含烟一个孩子,含烟走了,你们怎么办,萝烟国又何如?”
她迫切的盯着皇后,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皇后弯弯的峨眉由于太过紧凑显得有些扭曲。她此刻有多希望一切只是梦一场啊!
“打算送走我,尔后再要一个吗?”
看着皇后没有回答,含烟一扬嘴角,凄美如弯弯冷月,殷红的唇角高傲的扬起,从始至终,如果有人带给她伤害,那么她一定会狠狠的回敬!但是,唱着这场独角戏,她真的感到无比的悲凉,不禁梨花带雨…
“含烟,就当我们太贪心,把你…给卖了吧。”
皇后朱容未改语调未变,这令含烟更加心寒。
“敢情我是大街上拾来的?自古有言‘虎毒不食子’,身为人,怎么能作出如此恶毒之举?”
含烟“嗖”的站起,提裙迈开,她真想一下就逃离这个让她难过的地方,活了十八年,她从来没有收到过什么伤害,但是,所有的悲痛好像蓄意待发,在这一刻全部都咆哮而出了。
“含烟,不管怎样,你都得走…”
“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泪水终于如箸班的倾泄,她瘫坐在邻水的花丛后,叮咚之水,掩盖了她低低的抽泣音,流动之水,揉碎了她温润的悬腮泪。人生短短几十载,为何还要经受如此的变故?
她仰起头,白云片片,悠哉游哉,无拘无束,无人强求,而她呢,命运之绳又悬于何方,何时才能让自己紧握于掌心?微风拂过,顿时花飞纷扬,唏簌作响,有的停于草地上,有的,随水远游它乡,谁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只要花肯随水,则自是一番至上之幸福。水托花于怀,用自己无限柔情把花捧于心口,带花,看水日夜经游的路线,在花生命将逝时,还有机会于自己生世相望之恋人作此番远游,何其之浪漫。
而她含烟,也被推入生命之河,然伴于她的水,却要将她淹溺,此行意义何存,尽头又有何景,她不得而知,亦没有勇气想下去。涅海国,曾经只在梦里才有机会出现的地域,怎么会,是她含烟的归宿?那么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还有习俗、环境…一无所之如同天外之物的东西怎么会如此突兀的闯入她的生活?更让人心寒的是,竟是自己的父母,把自己推向那!心中又害怕又气愤,含烟都觉得自己快疯了。无奈的埋头膝间,泪水无声的坠下,压弯了草尖,随后落下,不见了踪影…